这丫鬟年约十五六岁,皮肤黝黑,眉目还算齐整,通身打扮气度村里村气,是王恒前几日没见过的。
目光顺着丫鬟的手看去,陶杯放在剔红的茶盘上,搭配得不太合适,颜色就不大好看,茶盘是剔红的船型茶盘,做工很精美,是难得一见的名品,见王恒心下茫然,那丫鬟目露焦躁之色,王恒不禁心思百转,真是个奇怪的丫头。
这时黄永宁道:“这几日雪大,我也不安排爬山揽胜,七公子这几天多休息休息,倘若不怕天冷,只管在庄上随便逛逛,只是这雪忒大,好几年不曾这么下过,出门要仔细些。”
听他殷殷嘱咐,王恒心中生出一股暖意,略一思量,问道:“平安道场,需要我出力吗?能尽一点心意,我心里也痛快些个。”
黄云台道:“七公子乐意的话,在道场上拜几拜就足够了,平安道场做得是好事。”
他的言下之意,黄云台生死不明,做的是平安道场,毕竟不是开丧,也就不必要拘于虚礼了。
闲聊了几句,王恒推说困倦告辞离开,他注意到那个奇怪的丫鬟倒了茶就不见了。
晚上仍旧歇在二楼西厢房,这一夜无事,只闻听风雪大作。
晨起用餐后,过得须臾,外间传来丝竹乐声,想必是请来的那一班道士开始做法事了。
平安大醮的道场在东楼正厅,平日里关闭着,王恒还没有进去过,寻着乐声移步过去,一望而知是个富丽堂皇的雕花厅,黄家豪富果不其然。
严伯在正厅代表主家,见王恒前来,忙趋前行礼:“王七公子,这厢落座。”
王恒纱帽椅上坐下,掸一掸皮裘大氅,问道:“请得是哪里的道士?”
严伯道:“小人问过了二老爷,派水生前日去请的上方山正清观的道长,昨儿大雪只当是来不了了,不想运气还不坏,他们出门早,赶上最后一班客船到了西山。”
王恒心中懊恼,这样说来,昨日要是早起,兴许还赶得上末班渡船回到府城。
道士们吹打一番,歇了鼓乐。
打醮做道场,其实是很入世的,一名中年瘦高道士,在严伯指点下给黄家列祖列祖点神位牌,一笔小楷当真飘逸灵动。
另一位胖大道士,却是手巧,用金银箔纸折成各色香花元宝,再有两名道士,一个凝神画符,朱笔走龙蛇,另一个文质彬彬,年貌是四人中最年轻文雅的,口中念念有词,将五色令旗插入醮坛,他们忙忙碌碌,各司其职。
陆续有几个黄家族人进来正厅,都是年老无事来看热闹的,泡一壶茶围在八仙台上就不挪屁股了。
似乎对黄云台可能已经意外身故并无多少悲伤或者担忧,也是,云台兄曾说过从他曾祖起,长房嫡派便是一脉单传,万户庄中的族亲,亲缘确实淡薄了些。
据说打醮的这几日,主家要招待来客一天两顿酒饭,这些黄氏族人大约是来吃席占位来了。东楼厨下一早就搭了大棚出来,做好了开席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