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合互相表态,双方都比较满意,苏令吩咐手下点一炷香,笑道:“今日送仰先进京,在座的都要赋诗作别,限一炷香时间,仰先若是得张会首一句唱和,也算是天下谁人不识君了。”
张西如笑吟吟道:”我作诗要看风景,待我出去桃叶渡口瞧瞧残柳,一来二去就瞧出诗来了。”说罢踱步走出了长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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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令便欠欠身,对孙仰先道:“容我也出去发散一下,期冀得一二句好诗。”
孙仰先道:“老公祖请自便。”
亭子里剩下三人,王恒觉得是个机会,跟孙仰先交谈几句。
“大将军,小生有些疑惑想请教。”王恒道。
“王公子只管说来?”孙仰先讶然。
“大将军,对华夷之辩怎么看?”王恒问道。
孙仰先骤然警觉,双目射出精光,随即又收敛起来,他摇头自嘲道:“公子爷,我与你不同,是个出身军户的粗人,勉强认识几个字,说一声粗通文墨都是抬举我了。”
他的态度,不出王恒所料,王恒追问道:“大将军,若是三年辽东局势安定,将军将如何教沐王化?”
孙仰先默然片刻,道:“这些,都要由朝廷有司来着手。”
王恒道:“我的启蒙老师魏先生曾经说过,天下国家的意识是容纳,不是征服,大将军是要容纳还是征伐?”
孙仰先低头不语,似乎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不久道:“天下国家,有形形色色各等各样的人物,立场不同,各有各的想法。如公子爷和你的先生,你们心怀苍生,选择的是容纳,如是老夫,向来信奉的是除恶务尽,如许许多多的黎庶,他们根本无从选择。”
“我出身军户,十八岁袭了卫所的武官,有一次鞑靼入寇,抢了许多物资子民逃窜,我带了一个小队人马追击,沿路却见许多屯堡的民户,我只当他们前来夺回被抢的子弟财物,或是来助官兵一臂之力,哪知这些老百姓都是见鞑靼逃窜想要来捡点鞑子装不下的物件,带不走的柴火之类。我们能埋怨这样麻木的黎民百姓吗,他们只是因为太困苦,我当时十八岁,正是热血儿郎,我心中暗暗许愿,终我一生,都要守护这些百姓的安危。”
王恒默然良久,面色凝重,脑中细细思量孙仰先的话语。
此刻张西如与苏令进来,亭中人便自觉停止了谈话。
张先生与苏令各自都得了好句子,当场赋诗一首,张先生沾得笔饱,留下两幅墨宝。
苏令原说的是列席的诸位都要作诗一首,王恒与小才便也对付了一首,夏日里大兄王辰玉亲自教过几课,他二人的诗赋词平庸,好歹应付了过去。
轮到孙仰先,孙大将军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出,他笑道:“一介匹夫,哪能敢在先生们面前舞文弄墨。”
苏令一笑置之,击掌召官伎歌舞,一队窈窕的舞娘蹁跹而来。
王恒见小才目中露出焦急的神色,猛然想到一个可能,他脑海中走马灯一样的浮现,凤香兰跟他说的话,孙仰先对他说的话。
他在心中想着:如果孙仰先拿住凤香兰,我得想法子搭救她,他脑海中盘旋着另一个念头,如果凤香兰一击得中,我要不上前救大将军呢?
这个念头让他很矛盾,为甚么自己能轻而易举被人说服?
王恒盯着这队舞娘一个一个排除,很好,里面没有凤香兰,他松了一口气。
歌舞宴后,孙仰先带着他的侍从骑马启程,他们再未交谈过,唯有临别互赠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