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转战鞑靼——马芳(1 / 2)

马芳,字德馨,别号兰溪,山西蔚州人,明朝中期名将。出身农家,八岁时被鞑靼掳走,后逃回大同,效力于大同总兵周尚文麾下。历仕嘉靖、隆庆、万历三朝,在与鞑靼作战中屡立功勋,渐获升迁,历任宣府总兵、都指挥佥事、左都督等职。因病归乡,去世时年六十四。战功卓着,当时有“勇不过马芳”之说,《明史》称其“大小百十接,身被数十创,以少击众,未尝不大捷。擒部长数十人,斩馘无算,威名震边陲,为一时将帅冠”。

马芳,其家为宣化边境农户,幼时遭继母虐待,他不堪羞辱,十岁时逃离家乡,南侵的鞑靼骑兵掳掠,替俺答汗放养马匹,他年纪尚幼,已能“腾跃控御”,使马匹不敢踢咬。自幼开始“曲木为弓”,精练骑射武艺,每发皆中。青年时,一次随阿勒坦汗狩猎,忽然突出一只斑斓猛虎现身,直扑阿勒坦,众人登时惊慌逃避,唯独马芳面不改色,弯弓搭箭,当场击毙猛虎。阿勒坦对马芳赞赏不已,赠予他“良弓矢,善马”,还命他“侍左右”,虽然受到阿勒坦的重用,但是他心在明朝。马芳乘跟随阿勒坦至临近明朝边镇的大同外围狩猎之机,趁夜盗马逃出,连夜投奔至大同军营。大同总兵官是周尚文,史载此人“多谋略,精骑射,优将才”,这位爱惜人才的名将见到马芳后大感惊奇,即刻任命他为队长。

马芳自任队长开始,屡次奋勇冲杀,因他在蒙古生活多年,熟知蒙古骑兵的作战特点,所以每战皆能重创来敌,献计率精骑抄袭蒙古骑兵后路,迫使蒙古大军北撤,周尚文大赞道:“汝他日必为能将。”

庚戌之变爆发,阿勒坦率军犯大同,总兵官张达和副总兵林椿皆战死,宣大总兵的仇鸾惶惧无策,竟以重金贿赂俺答,使移寇他塞,勿犯大同。阿勒坦自古北口入,杀掠无数,已是千户的马芳先在怀柔遭遇了阿勒坦,马芳身先士卒,当场阵斩阿勒坦部将,迫使阿勒坦暂退,但对整个战局于事无补。两个月后,蒙古骑兵入侵山西威远,马芳率部迎敌,他先是看穿了对手用孱弱骑兵引诱明军中伏的把戏,接着反将蒙古军引入明军伏击圈,于一场激战中大败之。得胜后,部将们以为敌人已退,纷纷松一口气,马芳却冷静判断出敌人必然卷土重来,立刻在野马川布防,果见大队蒙古骑兵杀来。敌众我寡下,马芳毫无惧色,命部将先撤退,自己亲率精壮勇士断后,一场恶战竟打得优势兵力的蒙古军溃逃,马芳立刻转守为攻,追击至山西泥河再次大破敌人。马芳先升任宣府游击将军,继而破格提升为正二品都督佥事,至年末又加封为正一品左都督,驻守宣府时,与权臣严嵩的同党、咸宁侯仇鸾不睦,曾因此坐连镇山敦之败而遭罚俸,其奇袭蒙古军迫其退兵的战果更被仇鸾窃取。

马芳任宣府游击时,重立“军战连坐法”,规定临战畏敌不前者,后队斩前队,将领畏敌不前者,士兵斩将领,每战依旧率先冲杀敌阵,引得属下殊死效命。又向兵部上奏,提出“尽遣宣府客兵,以乡人守乡土,可得虎师。”朝廷采纳此议,在山西当地征募青壮从军,马芳更认定“兵之优劣,重在选练之效”,不但在军中制定严格的赏罚管理训练条例,招募当地拳师以及蒙古降兵为教官,更常在训练中“亲执械示范格杀”。

针对明朝军中将官刻薄虐待士卒的陋习,马芳调任宣府游击时,便曾命亲兵在军中秘查,先后惩治虐待士兵克扣军饷的将官二十多人,一时间“军纪大振”。升任总兵后,他更颁布严格条令,规定将官有虐待士卒者,要处以至少八十军棍的刑罚,有克扣军粮者,不但大刑伺候,财产更要充公。为阻止当地权贵擅调士兵充奴婢,马芳竟对山西某权贵“拔刀怒向”,终迫使其归还被征调的士卒三百余人。马芳还从麾下的士兵里挑出数十名最精壮的人,组成“家兵”,这支部队,在以后的数场战争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马芳曾对兵部尚书赵锦言,明军较之蒙古军,有三“不可比”:一为蒙古军“天生骑射,弓马娴熟”;二为“来去迅即,顾此失彼”;三为“居无定所,进退自由”。为解决这三“不可比”,他并非像当时其他边将那样建议以守为主,靠修筑边墙来阻遏敌人进攻,相反却创造性思维,提出了“以骑制骑”的作战思路。即先是结合南宋吴玠的“叠阵法”,发挥明军在火器技术上的优势,为边镇骑兵大规模装配火器,作战中火枪骑兵,骑射兵,刀兵相互配合,反复冲杀,以此“可补骑射之短也”。

明朝骑兵大规模装备“三眼铳”、“五眼铳”等连发火器,正是从此时开始。而在作战思路上,马芳更将“以快制快”发挥到极致,主张每年冬春之季,派遣精锐骑兵组成小分队对蒙古草原进行反突击,以劫掠马匹和焚烧草场为作战目标,最大限度摧毁蒙古人的作战资源,而当蒙古军南下侵扰时,切忌闭关消极防守,而是要以长途奔袭,断绝蒙古军后路,聚歼蒙古军有生力量为目的。诚如他自己所言:“克掳之道,重在料敌先发,敌欲动我先动,以我火器骑射之长,克敌弓弩骑射之短,重创敌于塞上,方为制胜之法也。”

小主,

马芳的提议引起朝野的纷纷侧目,早在任参将的时候,御史夏阳就曾弹劾他“骄兵悍将,邀功贪战。”对其“以骑制骑”的战法,兵部侍郎赵应奎更斥为“沽名钓誉,不识边务。”论为官,马芳却颇为清廉,宣大总兵仇鸾在任时,山西当地将官每逢过年都要按惯例送礼,美其名曰“冬礼”,马芳非但不参与,更常找借口远避之。仇鸾获罪后,继任的宣大总督杨顺每逢蒙古骑兵侵扰时,只会闭关求太平,只在敌人退走后才作态追击,而且他时常命部下屠戮逃难的百姓,割头后剃发冒充蒙古兵以充边功,对此行为,马芳愤然抵制,严令属下“敢有随之杀良冒功者立斩”。因他清廉不冒功,仇鸾在时,曾夺他奇袭阿勒坦之功;杨顺在时,也曾牵连他因“坐连战败”而罚俸。马芳虽看似不懂人情,实际上颇有见识。他不“孝敬”仇鸾,因他深知仇鸾“性桀骜贪暴,势难长久也。”抵制杨顺“杀良”,更因他明白此举“必招怨怒,从之亦难免罪”。事实上,都御史方逢时及几任的兵部尚书王邦瑞、赵锦等皆与他交好,后来担任宣大总督的名将王崇古更将马芳“引以为知交”。

马芳每镇守一地,除悉心练兵防御外,更留心搜集当地珍奇土特产,用以馈赠各位“上级”,因此,他每每选将练兵,整饬军备,都“精兵良械优给之”。权臣严嵩之子严世蕃同样颇为忌惮马芳,曾告诫杨顺道:“虽表面憨鲁,实心细如发,更兼胸怀韬略,不可引之为仇也。”

而在此时,阿勒坦重开战端后,连年侵扰明朝边境,摧毁边镇堡垒无数,从二月至十月,连续对明朝宣府、大同、延绥、宁夏、甘肃五大军事防区进行掠夺式侵扰,所过之处“军堡尽毁,府库尽遭掠,黎民流离被掳者无数”。期间,明军总兵、参将、指挥等大小各级军官战死者数十人,军队损失惨重。

与此同时,马芳开始反击,阿勒坦故伎重演,绕过宣大防线,率骑兵再次闪击至明朝京城外围的怀柔地区,一时间京师大警,数万援军畏惧阿勒坦兵威,纷纷观望不敢战。危急之下,还是参将的马芳慨然出击,率麾下两千精骑在保安与阿勒坦军血战,是役马芳军“奋勇跳荡,生猛敢战”,杀得阿勒坦部后退十数里。横遭重击的阿勒坦不知明军虚实,立刻下令全军北撤,此战中马芳身负五处刀伤,坐骑也被射杀,可谓以命相搏,世宗朱厚熜听闻后感叹道:“勇不过马芳。”而蒙古军中也深知马芳威名,尊称他为“马太师”,马芳之勇猛,从此一战成名。

屡立战功的马芳暂离山西,升任蓟镇副总兵,这次他的主要对手,换成了长期侵扰明朝东部边陲的蒙古土蛮部,马芳刚一到任,土蛮即发动十万骑兵南下侵扰,马芳一面命他的“家兵”从侧翼打击蒙古军,一面与总兵欧阳安一道在界岭口迎敌,一番激战,杀得土蛮前锋暂退且俘获多人,审讯时有蒙古俘虏盯着马芳道:“马太师也!”马芳闻言,立刻“免胄示之”。得悉对手正是数度重创蒙古骑兵的马芳,十几万土蛮骑兵立马仓皇北撤,土蛮刚撤军,阿勒坦又卷土重来。

阿勒坦侵扰河北地区,因时任蓟辽总督的王杼指挥无方,导致明军全线崩溃,遵化、玉田等重镇相继沦陷,马芳率领骑兵长途奔袭,在金山寺一战里重创蒙古骑兵,再次迫使阿勒坦北撤,但战后追究败因,马芳以“抗敌不力”的罪名被剥夺副总兵一职,贬为都督佥事。

马芳移守宣府,再次与阿勒坦正面对抗,阿勒坦南下侵扰,与以往分散式骚扰不同,这次他改为“重点打击”,兵锋直逼山西地区。明军当地部队却纷纷溃退,身在宣府的马芳却决心“先发制人”,在阿勒坦部南下之初,即侦之其部队动向,经反复筹谋,终定下从宣府奔袭至山西,给阿勒坦以重击的方略。副将赵勇担忧此举风险太大,且山西并非宣府防区,“观望”可免责,一旦失败即罪不容赦。马芳不听,率军连夜急行军五百里,抵达大同外围,终于捕捉到了阿勒坦主力,此时正是凌晨,马芳并不急于进攻,还是先以其精锐“家兵健儿”为先导,趁夜色潜入蒙古军营中放火。继而马芳领军奋勇冲杀,在正面对蒙古军发起强攻,猝不及防的阿勒坦果然大溃,明军以死相拼,是役蒙古军“惊慌失措,相互踩踏死者无数”。但面临突发局面,阿勒坦却果断应对,他冷静的整合兵马,命令部队交替掩护撤退,且亲自留队断后,经殊死搏杀,终于成功的顶住马芳的强攻,安然抽身北退。不甘心的阿勒坦小退二十里,与马芳相持。

初战告捷,马芳乘胜追击,率部持续进逼阿勒坦,意图复仇的阿勒坦连续在兔儿岭、饮龙河等地与马芳接战,马芳手下的宣府精骑反复拼杀,刀兵、火枪兵、骑射手波浪般来回纵马冲击,火枪与铁骑相互配合冲锋的战术,令只善骑射的蒙古军接连受挫,整齐划一的冲杀与轰鸣呼啸的火枪弹丸下,蒙古骑兵纷纷被打落马,几次接战皆伤亡惨重,但阿勒坦的军队毕竟训练有素,每遇战事不利的情况,随即能够发挥机动性优势,通过交替掩护的方式安然撤退,随后连续五战,马芳虽节节胜利,却始终不能重创敌人。

小主,

阿勒坦且战且退,渐退至明朝边境的怀安地区,阿勒坦意图绝地反击,先以小股骑兵诈败诱使马芳轻进,企图将马芳诱引至塞外草原,再发挥蒙古骑兵的机动力聚而歼之,马芳果然率部突进,阿勒坦大喜,正欲合围歼之,却见蒙古军两翼突现明军。原来,马芳早安排他的“家兵健儿”从侧翼突进,在战斗打响后将蒙古军拦腰斩断,一场原本阿勒坦计划内的伏击战,反成了明军的歼灭战,此战“持续昼夜,格杀甚烈,”马芳本人依旧身先士卒冲荡敌阵,冲杀间竟然“马刀砍损三把”,经一夜恶斗,蒙古骑兵终于倒在明军坚韧的精神面前,仓皇的扔下满战场的尸体拔马溃散,阿勒坦遭遇了第一场惨败。

马芳出塞、奔袭、破敌、追杀、决死恶斗,七战七捷,赢得了一场场胜利,从宣府到大同、从大同至怀安,马芳军的奔袭距离,在这场战斗中竟长达一千里,捷报传来,大明上下震惊,朝野上下一片狂喜,世宗复加马芳为左都督,擢升为宣府总兵官。

马芳升任宣府总兵后,为实现“先发制人”,多年来时常命亲兵化装混入被蒙古军掳走的逃难百姓里,趁机混入蒙古军中“卧底”,对阿勒坦所信任的叛将们,马芳也苦心策反,先后发展了多位“线民”,并借机派细作混入其中。这些被马芳派去“潜伏”的人,此后都将各类重要情报送回。因此马芳对于蒙古部落特别是阿勒坦部的活动情况了如指掌,而王崇古就任宣大总督伊始,曾与马芳一道商讨战事,事后大赞道:“胡骑来去虽快,却难逃马桂馨耳目。”

凭借正确的情报,马芳逐渐大胆实现他“先发制人”的战略,从担任参将开始,马芳就开始着手组建隶属于他的“家兵”。每当阿勒坦进犯的情报送来后,马芳立刻将他的“家兵”散布在明蒙交界的边境线上,组成数支三十至四十人的“小分队”,当阿勒坦大举进犯后,马芳的“家兵”立刻全线出动,对蒙古人的后方进行疯狂的报复性攻击,或抢夺马匹,或焚烧草场,或袭击阿勒坦的辎重粮草,与马芳的主力部队前后夹击,粉碎阿勒坦的入侵。担任宣府总兵后,马芳更加胆大,除了每年频繁的侵扰阿勒坦,更多次组织主力部队,对边境蒙古部落发动大规模的惩罚性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