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明朝皇室发祥地凤阳被扫地王、太平王等部起义军攻陷,明朝祖陵被烧。朱由检闻讯后,暂停经筵,穿着素服到太庙祭告祖宗之灵,命百官修省,并处死凤阳巡抚杨一鹏。面对起义军日益壮大、流动作战的局面,朱由检设五省总理的差使,由已升任湖广巡抚的卢象升兼任,与五省总督洪承畴互相配合,洪承畴负责西北,卢象升负责东南,次年又起用孙传庭为陕西巡抚,在三人通力合作之下,明军擒获起义军中势力最强的闯王高迎祥,使“剿局”有所改观。
明朝与后金的战事也在持续,皇太极在“己巳之变”撤退时,曾占领关内的遵化、永平、迁安、滦州四城,此四城被督师孙承宗收复,是为“遵永大捷”。皇太极遂转换灭明方略,不再直接攻打北京,而是一面拔掉明军在辽西的据点,一面屡次派兵入塞掠夺。明军在辽西的最前沿——大凌河城陷落,孙承宗引咎去职。
更严重的事态是“吴桥兵变”,山东登、莱地区士兵孔有德、耿仲明等在支援大凌河城途中哗变,回到登州、莱州,挟持登莱巡抚孙元化抗拒朝廷。孔有德、耿仲明等成功突围,投奔皇太极,不仅引后金兵攻陷旅顺,更将红夷大炮的技术传到后金,后金由此开发出汉人炮兵与满蒙步骑兵协同作战的战术,使明军更加吃力,后金军在西征蒙古察哈尔部的过程中两次入塞掠夺,横行宣府、大同及山西腹地。
皇太极称帝,国号大清,年号崇德,正式建立了一个与明朝分庭抗礼的政权,随即他又派兵入塞大掠京畿,史称“丙子之变”。清军如入无人之境,在掠夺了十八万人畜后出塞,途中还留下“各官免送”的羞辱性木牌。兵部尚书张凤翼下狱后自杀,朱由检起用正在守制的杨鹤之子杨嗣昌为兵部尚书,拜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仍管兵部事,将解决内忧外患、中兴大明王朝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杨嗣昌提出的对付起义军的战略是“四正六隅十面网”,由五省总督和五省总理负责剿杀。五省总督仍然是洪承畴,而之前的五省总理卢象升,自“丙子之变”后就调任北方,接替他的王家祯是无能之辈,杨嗣昌推荐平息海盗有功的两广总督熊文灿,出任五省总理。这种战略收到一定成效,西北面的起义军在洪承畴和孙传庭的镇压下被消灭殆尽,李自成率18骑逃入商洛山中;东南面的起义军中势力最大的张献忠部接受熊文灿招安,仍据守谷城;另一支东南面的起义军罗汝才部也在均州投降,其他东南面的起义军或降或逃,农民战争陷入低谷。
杨嗣昌所提出的对清方针则是议和优先,以便腾出手来解决农民起义,此事由辽东巡抚方一藻和监军太监高起潜秘密进行,但因事机泄露,引发群臣反对,议和之事便被拖延,皇太极亦第五次发兵入塞,京畿告急,是为“戊寅之变”。朱由检急调洪承畴、孙传庭入援,然而依然拿清军无可奈何,清军长驱直入山东腹地,攻陷58座城池、俘虏四十六万人畜,从容出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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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军此次入塞对明朝的战略格局有重大影响,卢象升战死、孙传庭下狱,洪承畴调任蓟辽总督,率领陕西精锐之师在松山、锦州一线防范清军,这给濒临绝境的李自成以喘息的可乘之机。张献忠也利用熊文灿的昏庸,再举反旗。朱由检派杨嗣昌督师围剿张献忠,起初指挥左良玉在川东玛瑙山打了胜仗,但其后连战连败。李自成听说张献忠起兵谷城后,赶往会合,不久分手,从湖广转进四川,再由四川转进河南,攻陷洛阳,杀死皇叔福王朱常洵;张献忠破襄阳,杀襄王朱翊铭,杨嗣昌听说洛阳、襄阳陷落、二王被杀的消息,忧惧而死。朱由检对杨嗣昌之死感到惋惜,并未追究其责任,反而杀了被认为配合杨嗣昌不力的原任陕西三边总督郑崇俭。接着,朱由检以陕西三边总督丁启睿为督师,继续围剿李自成、张献忠。
内外局势虽然对明朝愈发不利,但尚未失控,内外局势急转直下,明朝加速滑向崩溃的边缘。河南地区自崇祯以来“竟无乐岁,旱蝗相继,灾异频仍”趋向严重,在这种情况下,大量饥民加入李自成的队伍,使其不断壮大,开始被称为“闯王”,牛金星、宋献策等知识分子也投奔李自成。
李自成攻打河南省城开封,丁启睿借口在打张献忠而不救开封,朱由检便起用平定奢安之乱有功的傅宗龙为陕西三边总督,率川陕兵两万驰援开封,李自成放弃攻打开封,转而袭击傅宗龙,擒杀傅宗龙于项城。李自成与罗汝才再攻开封,朱由检提拔陕西巡抚汪乔年为陕西三边总督,驰援开封,李自成又擒杀汪乔年于襄城,朱由检被迫放出关在狱中的孙传庭,拜为陕西三边总督。
李自成第三次围攻开封,并在朱仙镇之战中歼灭督师丁启睿、保定总督杨文岳等所率援军,朱由检催孙传庭出师救援。黄河堤溃,开封城毁,李自成不再进攻开封。孙传庭出潼关,兵败郏县,退回关内,李自成攻陷汝宁,杀杨文岳,控制河南大部,继而转战湖广。一度被丁启睿等压制的张献忠,也再次活跃于南直隶,攻陷庐州,破黄得功、刘良佐部于六安,转进湖广。
对清的战局也在恶化,皇太极为了入关,连年侵扰松山、锦州等辽西堡垒。洪承畴率五万人从宁远驰援祖大寿驻守的锦州,与清军激战后败退,洪承畴又屡次出关救援,打退了清军的进攻,但锦州仍然在清军的包围之中。兵部尚书陈新甲建议洪承畴率大军前往松山、锦州一带决战,歼灭包围锦州的清军,但洪承畴主张持重,反对急速进兵。
朱由检本来倾向洪承畴的建议,但陈新甲坚持己见,再加上从宁远回来的兵部职方司郎中张若麒也报告清军粮饷不继,每天骑兵只吃两餐,步兵只吃一餐,陈新甲便加紧怂恿朱由检催促洪承畴出兵,朱由检同意。洪承畴在宁远誓师,接着率六万大军进驻松山,加上后续赶来的明军,共计八总兵、十三万兵力。皇太极亲率三千精骑赶到松山,并派兵在松山至杏山之间列营,截断明军的联系。洪承畴派王朴、吴三桂、李辅明等六名总兵率军突围,被清军歼灭大半,于是洪承畴与总兵曹变蛟、王廷臣和辽东巡抚丘民仰被围困在松山城中。
在松山副将夏成德的内应下,清军攻陷松山,丘民仰、曹变蛟、王廷臣殉节,洪承畴被俘,坚守锦州的祖大寿降清,此外杏山、塔山二城亦被清军攻陷。战后,朱由检授意陈新甲与清朝议和,不料和议泄露,再次引发群臣反对,陈新甲不但不认错,还自认为有功,朱由检将陈新甲下狱杀了他。皇太极见和议破裂,第六次发兵入塞,是为“壬午之变”。此次入塞的经过与之前几次如出一辙,清军在饱掠数月、攻陷八十八城之后,带着三十六万九千名俘虏和三十二万余头牲畜等战利品扬长而去,事后朱由检又杀了两位蓟辽总督范志完、赵光拚来顶罪。
随着内外两线战事的大溃败,明朝覆亡之象显现,朝野人心亦日渐离散。朱由检照例到皇极殿接受朝贺,而文班只有内阁首辅周延儒一人,武班只有一名勋臣。朱由检命开门,进来的朝臣太少,过了许久才陆续有朝臣匆匆赶来,凑够了百官中一半多一点的人数,这才勉强举行朝贺礼。
当时,北京城已经流传“鞑子、流贼到门,我即开城请进”之语,清军第六次入塞期间,朱由检取出内帑数万,发给守城将士,每人只领二十钱,守城士兵们弹着钱说:“皇帝要性命,令我辈守城,此钱止可买五六烧饼而已!”在这种情况下,朱由检迫切渴望尽快扭转局势,下令以一万两黄金以及侯爵来悬赏李自成的首级,以五千两黄金、一品大员的官位和锦衣卫指挥使的世职,来悬赏张献忠的首级。
当时,明朝可倚仗的兵力只有陕西孙传庭和湖广左良玉麾下的兵力,左良玉虽拥兵二十万,但不仅不能剿灭张献忠,还四处劫掠,并威胁南京,索要军饷,朱由检只能加以安抚,却对他无可奈何。张献忠趁机攻陷武昌,沉楚王朱华奎于长江,建立大西政权。李自成也在襄阳自称新顺王,初步建立政权,并且提出“三年免征、一人不杀”的口号,出现了“闯王来时不纳粮”的民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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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检便将力挽狂澜的希望寄托在明朝最后的劲旅——孙传庭统率的秦兵,任命他为督师,出潼关消灭李自成。孙传庭进军河南,起初连传捷报,而皇太极的死讯也在此时传入北京,明廷洋溢着国势转危为安、中兴指日可待的幻觉。然而孙传庭先是兵败于汝州,接着战死于潼关,李自成长驱入关占领西安,进而迅速控制了陕西全境。朱由检先后派余应桂、李化熙代替孙传庭,但都无兵无饷、一筹莫展,尽管如此,内阁首辅陈演、吏部尚书李遇知等仍安慰朱由检说“贼入关中,必恋子女玉帛,犹虎入陷阱”“欲据此为家”,完全误判了形势。
朱由检到皇极殿接受朝贺之际,发现只有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在场,朱由检便下令鸣钟开门,很久都没人来,朱由检准备先祭拜太庙再接受朝贺,又发现马匹没准备好,便依然等着受朝贺,随后文武百官陆续赶来,站朝班时互相乱入,十分狼狈。
雄踞西安的李自成也在这一天建国号大顺,年号永昌,随后挥师东征山西,直捣北京。在岌岌可危的局面下,迁都南京之议浮上水面。据说在清军第六次入塞时,朱由检就与周延儒商量过南迁,但被皇嫂懿安太后(张皇后)阻止。左中允李明睿在德政殿接受朱由检召见时,力劝南迁,朱由检亦表赞成,他希望由重臣来牵头,不过阁臣中无一提议,兵部收到李自成下的战书,约定决战于北京城下。
朱由检召见阁臣,流泪说道:“朕非亡国之君,事事乃亡国之象。祖宗栉风沐雨之天下,一朝失之,何面目见于地下?朕愿督师,以决一战,即身死沙场,亦所不顾,但死不瞑目。”内阁首辅陈演、次辅魏藻德等纷纷请求代帝出征,朱由检都不同意,最后同意由山西籍的阁臣李建泰督师。朱由检行告庙礼,在正阳门举行隆重的推毂仪式,亲自为李建泰饯行。
李建泰未至山西,山西省城太原陷落,李自成颁布讨明檄文,内称“君非甚暗,孤立而炀蔽恒多;臣尽行私,比党而公忠绝少”,要求朱由检君臣马上投降,可保荣华富贵。李自成在宁武遭遇周遇吉的顽强抵抗,最终还是将其击败,从此入京之路畅通无阻。在此期间,朱由检想调辽东总兵吴三桂率关宁劲旅来京勤王,但因不愿放弃宁远以及饷银不足等问题而作罢。
明廷内部围绕南迁的争议也公开化,李明睿上疏疾呼南迁,遭到兵科给事中光时亨的强烈反对,斥为“邪说”,内阁首辅陈演亦不赞成,左都御史李邦华则提议太子和诸王先南迁。朱由检见南迁争议很大,便表态拒绝南迁,声明:“国君死社稷,义之正也。朕志决矣!”出征在外的李建泰也上疏请求南迁,并愿奉太子先行,朱由检召见群臣议论,依然分歧很大,光时亨甚至说太子先行是模仿唐肃宗即位灵武的故事,但在谈到战守之策时,诸臣集体沉默。朱由检先是重申“国君死社稷”,再看到诸臣集体沉默后,拂袖而起,斥责:“朕非亡国之君,诸臣尽为亡国之臣!”
朱由检封辽东总兵吴三桂为平西伯、平贼将军左良玉为宁南伯、蓟镇总兵唐通为定西伯、凤庐总兵黄得功为靖南伯,其余总兵也都有升迁。与此同时,朱由检决定放弃宁远,征辽东总兵吴三桂、蓟辽总督王永吉率兵入卫,又征调唐通、刘泽清率兵入卫,结果刘泽清不奉诏,在劫掠临清后南奔;吴三桂手下虽有五千精兵,但因为要内徙关外军民,拖慢了速度,只有唐通的两千勤王军及时赶到,被派去守居庸关。
居庸关破,唐通投降,李自成的先锋抵达京郊,陷昌平,焚皇陵。这一天,朱由检一边从容喝茶,一边在中左门以“安人心、剿寇、生财足用”为题考选滋阳知县黄国琦等33名地方官。接到这个消息,脸色骤变,起身入宫,朱由检上朝询问守城之策,君臣对泣,束手无策,甚至有人提出起用“逆案”中人,朱由检挥泪用手指在桌案上写下一行字(“文武官个个可杀,百姓不可杀”,一说“文臣个个可杀”),让东厂太监王之心看过后就抹去。
当天,李自成的军队开始攻城,守城的三大营多为老弱病残,毫无战斗力,一触即溃。朱由检情绪失控,他“仰天长号,绕殿环走,拊胸顿足,叹息通宵”,大呼:“内外文武诸臣误我!误我!”最后一次召见阁臣,说:“不如大家在奉先殿完事(自杀)”。李自成派已经投降的太监杜勋、申芝秀到北京城内,与朱由检交涉,开出的条件一说是“割地讲和”,让李自成在西北割据称王,犒饷银百万两,可协助平定其他起义军及辽东清军,但不朝觐;另一说是要朱由检“逊位”。总之,朱由检没有答应。
当天上午风雨交加,午时雨停,李自成下令继续攻城,一群回回人打开了广宁门,外城陷落。朱由检得知外城陷落的消息后,欲召总督京营的襄城伯李国祯率三大营护驾,太监报告这些兵已经溃散,劝他快逃。朱由检带着太监登上紫禁城后的煤山眺望,发现北京城已经被重重围困,难以脱身,便下山回到乾清宫。朱由检召妹夫巩永固、刘文炳带家丁护驾,两人回复按祖制不得拥有家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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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朱由检安排太监王之心、栗宗周、王之俊带着三名皇子(太子、定王、永王)出宫,送到成国公朱纯臣等人那里,接着与周皇后等嫔妃举行最后的酒宴,要求她们自尽。周皇后回到坤宁宫就自缢了,袁贵妃被朱由检砍伤。随后,朱由检怒吼着“为什么要生在我家”,先后挥剑砍向长平公主和昭仁公主,前者被砍断手臂而昏厥,后者当场死亡,又派人到各宫催促懿安太后及西李自尽。
朱由检召见提督京城内外太监王承恩议事,并与他饮酒。朱由检到王承恩住处,换上大帽及宦官的衣服,手持三眼铳,带着数百名太监先后到朝阳门、崇文门、正阳门突围,均告失败,朱由检被迫与王承恩回宫,换了衣服。朱由检亲自撞钟召集文武百官,但无一人入朝,他与王承恩登上煤山,在一棵树上自缢,王承恩也相对自缢。据说朱由检临终前徘徊许久,感慨群臣中没人陪他,又自我安慰说群臣不知道自己行踪,然后才自缢。
朱由检自缢当天上午,北京全城投降,李自成进入皇城,发现周皇后等女眷的遗体,三名皇子也被太监栗宗周、王之俊出卖而成了俘虏,但未发现朱由检的去向。于是,李自成悬赏黄金万两搜寻朱由检,直到发现朱由检的遗体。他身穿蓝色道袍,披头散发,遮住了脸,右脚穿着袜子和红方舄,左脚赤脚,胸中背心有带血遗诏,所传版本各有不同,共同点是表达对十七年来一事无成的自责,强调“诸臣误朕”,最后说“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遗诏上还有一行墨书写着“百官俱赴东宫行在”,据说朱由检曾下朱谕于内阁,要求成国公朱纯臣辅佐太子,当宦官将朱谕送入内阁时,阁臣们早已作鸟兽散,宦官复命时也找不到朱由检所在,而朱由检以为阁臣已看到朱谕,所以在遗诏上留下了这行话。朱由检的遗体被运至东华门外,与周皇后的遗体放在一起,“诸臣哭拜者三十人,拜而不哭者六十人,余皆睥睨过之”。
李自成在明朝太监王德化等的请求下,用较好的棺材重新收殓朱由检夫妇的遗体,埋在田贵妃墓中,只有太监和百姓为朱由检送葬。在这期间,自杀殉国的明朝臣子有新乐侯刘文炳,其弟都督刘文耀、彰武侯杨崇善、惠安侯张庆臻、东宫侍卫周镜、驸马都尉巩永固、宣城伯卫时春七名勋戚以及范景文、倪元璐、李邦华等二十余名文臣。其他勋戚及文武官员基本上都向李自成投降,陈演、朱纯臣还带头劝进于李自成,不过他们随即受到李自成的追赃拷掠,许多人在这过程中死去。
清军入关,占据北京。清摄政王多尔衮宣布为朱由检发丧三天,为此需要拟定庙号和谥号。这项任务被交给李明睿,李明睿拟庙号为“怀宗”,谥号“钦天守道敏毅敦俭弘文襄武体仁致孝庄烈端皇帝”,陵号“思陵”。南明弘光政权也给朱由检上了“思宗”的庙号及“绍天绎道刚明恪恭揆文奋武敦仁懋孝烈皇帝”的谥号,改庙号为“毅宗”。隆武政权改庙号为“威宗”。
第一部三国明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