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了二十年,方才得一悟,尸山血海中,立身证菩提。
孙原不语,亦不动。
他不知道云患执着的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执着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放不下这份执着。
他本以为云患来,可以告诉他如何去放下,可是他没想到云患竟然没有答案。
他缓缓垂下手,脸上已泛起深深地苦笑。
拿不起、放不下!这颠颠倒倒、这翻来覆去,除了自我折磨,还能如何!
他神思不稳,伤势难压,心口阵阵翻腾,原已紊乱的气脉再度失控,一身真气竟然已有崩溃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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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宇瞬间便已察觉不对,飞身过来,剑指直点孙原背后灵台穴,此刻护体剑气已溃,流星剑气直入体内,顺着脊柱连封神道、至阳、中枢、悬枢、命门五大要穴,登时孙原体内真元为之一滞,气脉后继无力,紊乱之象隐约已被压了下去。
孙原本是体弱,如今体内真元溃散紊乱,更被封了六处大穴,登时浑身无力,手中剑印消散,直直倒在了孙宇怀中。
云患望着他如此模样,愣住了片刻,方才又道:“公子,可还记得当初僧者说过:这头发剃不剃,与这尘缘干净不干净又有什么关系?烦恼由心而生,由心而灭。这尘缘,本是是斩不断的;故而这执着,也是放不下的;既然放不下,那又何必执意要放下?”
放不下,并非继续画地为牢,所以云患带了圣物,仍能出了塔。
所以,便是放不下又如何?放得下又如何?
人生在这世上,若是一件遗憾也没有、一件执着也没有,那活着该多无趣?几十年走一遭人间跌宕起伏,又图个什么?
药神谷里读了十年的书,又为的什么?
当初那终年只有不过十几户人家的小山谷,他住了十年,原想着读书不过是随心消遣,哪里料想得到将来?
管他个屁!
他一声哂笑,真元如大江喷涌,直通九窍,六处要穴一冲而破,一身紫龙剑气登时勃发!
孙宇眉头一挑,抽身已退,在他眼中,已看不到孙原身上的懦弱颓唐。
云患也看见了,他眉心的那个结,没了。也许散了,也许藏了,这一刻,已不见了。
紫衣紫冠,腰间一系紫龙珏,他的右手仍是背在身后,只是那左手,已轻轻上扬、抬起,五指轻张,如托珍珠一般——
“六相,剑来!”
一声召唤,身后远处,李怡萱手中的那柄六相剑骤然脱手而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颀丽的光影,直直落入那张开的五指中。
孙原,握剑!
武林中,谁见公子握剑?
如今,天下见!
“当初,我曾问玄音先生:‘兄弟二人,为何只怕我兄长,却独独不怕我?’”
他望着眼前的绝代剑尊,骤然一声冷笑:
“通明?天道?”
“便是天道又如何?”
剑锋上紫芒骤现,阵阵龙吟透析而出,四尺六相剑已与体内紫龙剑元、紫龙剑气融为一体。
那一瞬间,孙原的眼眸已尽是紫色。
身动、剑动、一飞十丈!
一剑紫龙吟!
来得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柄剑,一条龙,一条通体紫色的龙!
“铿!”
嘹亮之声震彻方圆,六相剑与天问剑瞬间交错,剑锋之间火光四溅,伴随着六相剑身上的阵阵龙吟,拉出一道绚烂的光影。
王瀚右手轻扬,天问剑倒提,六相剑锋沿着天问剑刃一划到底,剑随心动,剑势到老的那一刻,便已是全新的一剑。
“铿!”
电光火石间的一剑,已被六相剑一剑拦下,剑尖在六相剑的剑壁上划出一道灿烂的火光,便瞬间激荡出圆润的剑浪,四散而出!
那是……却尘剑印!
王瀚不动,却明白了此刻的孙原已然不同,全然不同的手段、全然不同的剑意,以手印行剑、以剑行剑印,看似只是手段变了,可他终是觉得,一切皆已不同。是他低估了孙原,还是孙原的本心变了?
孙原一退十丈,剑仍横身前,只是剑身上已出现了那一道浅浅的划痕。
剑尊终是剑尊,天问终是天问。
“向天问道。”
他轻吐四字,一身剑意尽入剑锋,九天之上,登时风起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