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儒士一挑眉,问道:“黄巾贼因你而降,你不在魏郡,不怕北境大乱?”
他话音未落,便知道自己问错了。五月初,魏郡太守孙原平魏郡黄巾军,左中郎将平颍川黄巾军,两人同时封侯,风头无二,而今黄甫嵩领北境兵权,而孙原撤职、夺权、降爵,废为庶人,又岂能同日而语?
他自知失言,望着孙原,却又想起来他方才清清淡淡地四个字“与我无干”——少年历经大喜大悲,想必经不起人生跌宕,已然自暴自弃了罢?
他不想再说,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敢问,孙公子来长安做什么?即便是做了庶人,也该回淮阴家乡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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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孑然一身,去哪里不是去?”
孙原饮尽了碗中的凉水,靠在车上,侧脸望着儒士这边:“况且……我亦非要去长安。”
“哦?”儒士眉头一挑,却是不曾想到,“那是去哪里?”
“去拜访一位故人的家乡。”
孙原垂了眉眼,儒士看不清他脸上神色,只觉得声音里有阵阵凉意——一位故人,莫不是战死在沙场的故人?
儒士心中心思百转,孙原以弱冠年纪执掌虎贲营五千骑,据说与骑卒吃住在同处,尽得军心,虎贲将士皆以兄弟相称,莫非这“故人”便是虎贲战死的将士?
凝了凝神,问道:“这家乡在何处?”
孙原没说话,缓缓闭了眼睛。
她的家乡么?
凉州,北地郡,郁郅县(今甘肃庆阳)。
他想张口,却只觉得方才饮下的是黄连熬的水,喉咙里是浓浓苦涩。
那儒士愣了,他并非没有预想过自己与这位年轻公子相会的场景,只是眼前这位实在是不能与风华一时的公子青羽相提并论,谁能料想到传说中能与战国四大公子相比较的人物,竟是如此潦倒模样?若非亲眼所见,当真难以置信。
“不提也罢……”
孙原动弹了一下,眼睛微微张开,望着那儒士,反问道:“公究竟是何人,对在下如此上心?”
那儒士一笑,放下了碗,起身冲孙原拱手作揖:“凉州,韩约。”
若是袁涣在此,应该就知道,眼前这位儒士便是当初他在帝都述职时,在大将军府前见过的那人。
何进府中有名动天下的赵歧、何顒,皆是当世第一等的鸿儒,从来不曾对寻常人另眼相待,韩约这位久在西疆的小小从事,乃是何进拜将以来亲自送出府门的唯一一人。
凉州韩约,短短四字便是凉州九郡百万黎民人心民望之所向。
只不过,孙原并不知道眼前这位韩先生,在凉州是何等身份地位。
“韩先生礼数过了。”
孙原摇了摇头,强撑着还了一礼:“而今孙原已是区区一废人,当不得了。”
韩约微微一笑:“公子青羽,理应当得。”
他望了望外头天色,冲孙原道:“公子若是去凉州,韩某倒是颇有些熟路,若是信任,可愿与在下同行?”
孙原猛然抬头,一挑眉:“你也去郁郅?”
“郁郅?”韩约仿佛听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脸色骤然一变:“你去哪里做什么?莫非要上射姑山?”
韩约身边的几个人,一听射姑山三个字,皆是一瞬间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