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姑山上住了几日,孙原平时无事,董真便陪着他四处走走。只是朔风渐盛,已是到了小雪时节。
天色甚好,射姑山的风景是北地郡极佳之处,只是北地郡气候干燥,历来是苦寒之地,故而广袤的土地实在是没多少人家。
“小雪,雨下而为寒气所薄,故凝而为雪,小者未盛之辞。”
孙原望望天,笑了笑:“大概是快下雪了。”
董真推着车,叮嘱道:“你还是早些回去罢,别让然姐、紫夜他们等久了。紫夜嘱咐过,你的身体如今和她差不多,已是不能再耗损下去了。凉州冬季漫长,我怕你的身体万一有个……”
“不妨事。”
孙原笑了笑,打断了她的话,信手一指远方一道蜿蜒的河流,笑道:“你看,泥水(今马莲河)出泥县,是泾水之支流,而泾水又是渭水(今称渭河)之支流,渭水又是大河(今称黄河)之支流,万水千山,总归源于一处,你说落叶可归根,人若是死了,又该如何呢?”
孙原这些日子来,说的话比一路上多许多,董真瞧得出来,他多少已有离世之意,只是她心中苦笑,孙原此次变故太多,背后不知有多少人推波助澜,郭嘉和管宁还在为他苦心谋划,她自己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总觉得孙原终有一日必会重新回到冀州、回到北境,成为一代疆臣。
只是如今看他颓唐模样,心中万分不忍,道:“你还是少说些话,将来的事情终归等到将来再说。”
“这姑娘说的是。”
陈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两人同时回头望去,正见挺拔身姿翩然而来,脚不沾地,似有清风相送,比之当初张角御风而起更添几分闲适。
待到了身侧,陈策一指孙原,脸上泛起轻笑,嘲讽道:“你啊,终归少年,经不起挫折,区区武功被废,又能如何?再修回来也就是了。”
董真本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劝慰的话,不料他竟是来嘲讽的。再一看孙原,脸上丝毫不见愠怒之色,只是依旧淡着脸色笑道:“先生说的极是。孙原不过区区少年,心小,装不下这武道天道、万里江山。”
陈策眉头一挑,全然想不到孙原竟然如此油盐不进,眉头一挑:“小子,伶牙俐齿。”
“过誉了。”孙原别过头去,依旧望着远处的泥水,虽说是泥水,却是因为途经泥县而名,其水倒是极其清澈,二百年前孝武皇帝伐匈奴,夺得河套平原,便迁徙四海之内的罪犯流民戍边,这条泥水正是养活了数十万戍边军民的救命之水。
陈策本意是闲来无事,便瞧瞧这一对少年男女在此何为,不料与孙原搬起嘴来,自觉没趣,远眺望了望平原泥水,突然又问道:“小雪三候,你可知道是哪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