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看着眼前丽人,目光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道:“偷听到的,可不许胡乱说出去了。”
苏笑嫣脸上一红:“笑嫣不是故意要听的,莫非还要我堵上耳朵吗?”
蔡邕一笑置之,道:“赵都尉方才下山,代伯父送一送他。”
“诺。”
苏笑嫣冲蔡邕微微行礼,便出门而去。
蔡邕望着在一侧角落里等候许久的蔡琰,自嘲一笑:“女儿长大,当出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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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小跑下山,两侧除了寻常儒生之外并未见到那一袭青衫,苏笑嫣皱着眉头四处张望,却不防山路初建难免陡峭,脚下一滑便要栽倒。
“小心。”
“啊!”
苏笑嫣直觉眼前一黑,便被人从身前托住。站稳了身形,后退几步,才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样,一身玄衣如夜,星眸剑眉,竟是一张英俊之极的脸。
“谢谢公子。”
玄衣公子微微一笑,也不再看她,便往山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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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笑嫣看看他背影,不禁心想:这人,与赵空当真相像。
再一回头,便看见山下一道熟悉人影匆匆往山上奔来,一步跨两三个石阶,甚是着急。
苏笑嫣迎上去,笑道:“元叹师兄?怎么如此着急?”——来者竟是新任南阳府五官掾顾雍顾元叹。
顾雍正在低头登山,数着石阶,冷不防前头有人,猛一抬头不禁喜上眉梢:“原来是小妹。”
稳了稳身影,擦一擦汗水,顾雍又恢复素雅儒生模样,冲她道:“才接你来几日,便又到处乱跑了,也不怕先生罚你。”
苏笑嫣嫣然一笑,如春暖花开:“我自是不怕,倒是师兄这副模样……也不怕师傅看见,说你失仪?”
顾雍与她相处习惯,自然不甚在意,却被她这一句话说得塌下脸来:“不知你下来,看见府君不曾?他脚程实在太快,本来尚能望见背影,现在竟是连影子也看不见了。”看着苏笑嫣脸上突然的诧异之色,顾雍还以为她惊讶于他竟能有空来武当山,不禁解释道:“府君前往江夏接了故五官中郎将黄琬一家人,要安排在武当山,让我跟着一并来,不然我也是没有闲暇来武当山看望你和先生。”
“府君?”苏笑嫣黛眉轻蹙,念叨了一声,不禁想起刚才那人,回头望望,竟是看不见了方才那人背影。再回头看着顾雍,问:“哪位府君?”
“南阳府有几位府君?”顾雍看着她,又被她逗笑,“莫不是你离了会稽,曾经的聪明敏捷都被丢在那里了么?”
今天一连被嘲讽数次,苏笑嫣越发看顾雍那张笑脸不顺,冷哼一声,让过顾雍便下山去了。
只留下顾雍一脸诧异:“今日怎么了,我说错话了?”摇了摇头,独自追着孙宇去了。
苏笑嫣方才走出几十级台阶,四处张望,竟是一个人也没有,忽然便听见头上传来声音:
“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她仰头望去,却见一袭青衫如青竹傲立,正站在一树冬枝之上,俯身望着阶上少女,淡淡笑道:“这宋玉在赋里说的莫非是你么?”
“迷恋宋玉的女子早已死去数百年,又怎么会是我?”
苏笑嫣斜首望去,嘴角带着淡淡笑意:“倒是你呢,是登徒子?还是宋玉?”
那人影轻轻越下枝头,落在阶上,轻稳如燕,望着她淡淡笑道:“我不是登徒子,也不是宋玉,我只是赵空,赵若渊。”
苏笑嫣抿了抿嘴唇,淡淡道:“伯父让我来送你,不过你好像不用走了,黄琬已经被南阳府君接到南阳了。”
“我自然听到了。倒是大哥……”赵空一提起孙宇便是皱起眉头,“亏是他今天来了,不然我当真要白跑一趟江夏了。”
苏笑嫣回复知道了这兄弟俩相同在何处,敛了眉头道:“他是南阳太守,你是南阳都尉,他做事都不与你商议么?”
“若是些许小事都与我商议,他也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大哥了。”
那一袭青衣转身对山顶,望着远处空无一人的山阶,不禁摇头苦叹道:“他就是如此,遥不可及,便是连背影都看不见。”
“看不见背影?”苏笑嫣先是一诧异,随即又反应过来,问:“他的背影,如此遥不可及?”
“你错了。”赵空摇头,道:“背影,但能看见,便是触手可及,那人还在你眼前。若是连背影都看不见了,你去哪里触摸那个人?”
“你如此推崇他?”苏笑嫣仿佛抓住了什么,突然来了兴致追问道:“我倒是觉得,你们两个,颇为相像。”
“相像?”赵空看看她,摇头道:“我与他相像,不过表象相像而已。他那位亲弟弟,才是与他相像到骨子里的人。”
“我不必走了,你还不回去吗?”
赵空轻甩衣袖,背着苏笑嫣,抬脚往山下去了。
“那你还走?”苏笑嫣脚步轻盈,跟着下去,“去哪里?”
“散心。”赵空双臂张开,伸了个懒腰。
苏笑嫣掩口轻笑,这个人之前还一副高人模样,转脸就成了无赖。
“方才偷听到了不少东西,此刻还要跟着我么?”
赵空头也不回便知道苏笑嫣坠在后面,“你很闲么?”
“你不是闲着么?”苏笑嫣笑道,“你若是想走,只怕早就不见人影了罢。”
“你武功高,想丢下我,岂不是很容易?”
赵空不说话,只是往下走着。
山路漫漫,有个人伴着,或许不会那么无聊孤独。
走了几十级台阶,赵空竟是一字不发,苏笑嫣只能望见他的背影,不禁挑眉道:“你就打算这样一个字都不说?”
“说什么?”
赵空仍是不回头:“你知道的还不够多?”
“我又不在庙堂,知道多少又有甚区别?”
她脚步轻盈,宛如一只闲云野鹤,一身衣裳随风轻动,竟是丝毫不觉自己已然陷进了南阳府的明争暗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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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蔡邕先生进武当山时的那一刻起,这里便已是庙堂。”
赵空回头望她,眼里似有不经意的神色闪过:“你……就当真一点也不怕?”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怕了。”
苏笑嫣也住了步伐,微微侧着脑袋看着他,笑颜如花。
赵空盯着她看了半晌,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方才缓缓道:“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苏笑嫣笑了笑:“这真傻假傻有什么区别么?这世间,本就有很多人在装傻。”
“蔡邕先生名享天下,他在南阳,自然给南阳加了几分底气。可是他这样的名气声望,却是各方所有人都想占据的。”
“除了你们南阳府,还有南阳的豪门望族,甚至还有黄巾军……是不是?”
苏笑嫣依旧在笑着,赵空却听出了,她不是在装傻,这样聪明的女子当真少见。
“你不是刚刚在庞家、蔡家面前露了一手么?蔡家还把三千家兵交给了你。”苏笑嫣笑着道,“南阳赵都尉都已经名震南阳了么?”
从借蔡家三千家兵剿灭甘宁水军开始,赵空看似轻忽,不亲自操刀南阳兵事,可是南阳兵事每次成功的背后都是这位年纪不过二十岁的赵都尉。
眼前这个女子,当真不简单。
“声震南阳?”赵空骤起眉头,“你便如此高看我?”
他转过身去,并未与苏笑嫣搭话,依旧往山下去了。
“若没有大哥手腕,凭我何以声震南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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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晚霞映红了天际,孙宇拖着疲惫的步伐,踏上了南阳郡的土地。一路追踪太平令白岐,却始终未能捕捉到那神秘人物的行踪。心中不免有些许失落,但想到南阳郡正面临着严峻的挑战,孙宇便立刻振作精神,快步向府邸走去。
府邸之内,赵空与曹寅正忙碌于案牍之间,见孙宇归来,赵空起身相迎,面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兄长,此行可有所获?”言辞间尽显兄弟情深,赵空虽为孙宇之弟,但在孙宇面前总是显得格外恭敬,这是汉家子弟间特有的礼仪,体现了他们深厚的兄弟之情。
孙宇微微摇头,神色稍显黯淡:“太平令白岐行事诡秘,似已逃离南阳,向北而去。不过,我已经沿途布下眼线,一旦有消息,即刻通报。”
“如此便好。”赵空轻叹一口气,旋即展颜笑道,“兄长在外奔波,府中事务已由我与郡丞打理妥当。”
曹寅,南阳郡丞,此刻也从案牍中抬起头来,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坚定:“府君,南阳郡内一切安好。甘宁、黄忠、黄祖等诸位屯长与门下督贼曹,皆勤勉有加,尤其甘宁,虽年少,却才智过人,治军严明,颇得人心。”
孙宇闻言,心中稍感宽慰:“甘宁天赋出众,踏实训练实属难得。我曾见他率兵操练,气势如虹,确有大将之风。”
“不仅如此,”赵空接话道,“黄巾军在朱儁中郎的连番打击下,已是强弩之末。除却屯兵南阳东北的二十余万大军外,其余兵力多为老弱病残,散居于破败的坞堡之中,难以形成有效的抵抗。”
孙宇沉吟片刻,目光如炬:“黄巾军失势,必会死守要塞,以图东山再起。我与赵空、曹郡丞弟需密切配合,集全郡之力,一举歼灭张曼成的主力部队,方能彻底平息叛乱。”
曹寅点头称是:“府君所言极是,我已命人准备粮草辎重,只待时机成熟,即可出兵。”
南阳郡的状况确实堪忧。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旱,使得这片土地上的生灵涂炭,百姓生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尽管朝廷及时伸出援手,给予了一定的救济,但天灾之后紧接着的人祸更是雪上加霜。黄巾军的叛乱不仅破坏了春耕,更导致了大量的饥民被迫加入叛军,成为了四处流窜的流民。
这些流民中,不少原本是勤劳耕作的农民,他们的家园在战火中化为灰烬,亲人或死或散,自己也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世家门阀的长期盘剥,加上豪族对土地的不断兼并,使得许多农民不得不沦为佃农,生活在豪族的阴影之下。更有甚者,为了生存,忍痛卖儿卖女,使自己的骨肉沦为了他人的奴隶,这样的悲剧在南阳郡屡见不鲜。
面对如此惨状,赵空心中悲愤交加,但他深知,作为地方官员,自己有责任也有义务去改变这一切。他与同僚们商议对策,试图通过一系列措施来缓解民众的苦难,包括重新分配土地、减轻赋税、打击豪强、鼓励耕织以及加强对贫困家庭的救助等。
“南阳郡的百姓,经历了太多的苦难,”赵空向孙宇说道,“我们必须采取更加有力的措施,不仅要解决眼前的食物短缺问题,还要从根本上解决土地分配不公的问题,让百姓能够自食其力,重建家园。”
但是事情岂能如此简单。
南阳郡的情势复杂且严峻,背后的确有着深层次的社会结构问题。蔡家这样的豪族,不仅拥有庞大的经济实力,还掌握着强大的军事力量,通过修建坞堡来保护自家的产业和人员,同时也巩固了自己的势力范围。这些豪族往往通过各种手段获取土地,比如低价购买破产农民的土地,或是利用自己的影响力迫使小地主出售土地,从而进一步加剧了土地的集中。
南阳郡作为荆州的第一大郡,不仅是地理位置优越,而且具有深厚的历史文化背景,是东汉光武帝刘秀的故乡。然而,即使是在这样一个重要的地区,登记在册的民户籍也只有三十五万户,约四百万人,这一数字与豪族拥有的庞大人口相比显得微不足道。豪族的扩张不仅影响了普通百姓的生活,也对地方治理和社会稳定构成了严重威胁。
在这种背景下,地方官员面临着巨大的挑战。他们不仅要应对自然灾害带来的直接后果,还要处理由社会矛盾激化引起的各种问题。同时,官员们还需要在中央政府的支持下,努力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比如通过改革来限制豪族的土地兼并,提高普通民众的生活水平,减少社会不平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