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龙宫。
龙王殿。
敖钦独自端坐高位,剑眉紧锁,眼神中闪烁着几丝晦暗不明的意味。
底下跪着青懿,她的身边立着泉瑶。两人均面色平静,身躯挺拔。
看上去不像有任何猫腻的样子。
可是,她们真的值得信任吗?
泉瑶与青懿到访天宫回来已有小半日,自己却已经迫不及待要将她们召到了跟前。
“懿儿,你还记得为父当日与你说的,另有要会安排给你吗?”
少女垂目望地,口中简洁答道:“自然是记得的。”
敖钦摸索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思索着如何开口才最为妥当。
“天宫的规矩,你母亲已带你去学了个大概。你,都记住了吗?”
少女俯首不曾抬头,声音自下而上缓缓传来:“是。”
“还有不到三月,你便要入天宫侍神。你,如今是我最看重的女儿,所以我要你为南海做最后一件事。”
话音刚落,少女没有迟疑,立刻答道:“谨遵父亲之命。”
接着,少女抬眼,双目中蕴含着杀气问道:“父亲,这次是谁?”
立在一旁的泉瑶双手捧着装着蟠桃的宝盒,身子不自觉微微颤抖,心下难安。
这次是谁……所以说……这传闻竟是真的,她小小年纪恐怕真已是杀人如麻……
泉瑶根本不在乎她杀了谁,她只知道若是蛟女已嗜杀成性,照如今的形势,她日后若得了神位,自己和敖钦恐怕第一个就要遭殃。
可如今的形势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泉瑶的喉咙仿佛被紧紧掐住,究竟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明明一切都是按照他们的意识在进行,但为什么有种忐忑不安的错觉在周身蔓延?
她不得解脱,竟有些躁动不安起来。
敖钦与泉瑶有相同感受。
他见少女额间封印闪过光亮,稳固如初,这下才觉心下稍安,继续吩咐道。
“在命你做事之前,父亲有一宝物现在就要赐予你。你,抬起头来。”
少女依言抬头,望向高台上的龙王大人。
只见敖钦微微翻掌向上,掌心间就闪出宝蓝色的光亮。
下一瞬,一颗水蓝色的浑圆宝珠凌空立于他的掌心之上。
他的一双锐眼缓缓从宝珠上移至少女的身上,仿佛要将她看透那样。
“这是避水珠,今日我将它赠予你——作为你的口衔珠。千万要将它给收好了。”
“此珠妙处无限,待日后你自行钻研,便可发挥巨大威力。”
话音刚落,他反手将避水珠扔向少女方向。
少女周身气息暴涨,身形刹时化作巨大龙身。
莹白色的龙鳞片片皎洁,头带两角,唯独龙尾少了末端一截,看上去犹如蛇尾一般。
她立马张开血盆大口,一口便将宝蓝色的避水珠衔于口中,双目射出坚毅的神情,宛如庙宇盘龙柱上那真龙模样。
“多谢龙王大人赏赐!”
泉瑶在一旁看的早已目瞪口呆,这蛟女如今还真真是改头换面,现下这一身应龙之气,谁还会相信其实这是个蛟女?!
不安之感尤胜从前。
少女随即旋身化为人身,再次恭敬的单膝跪地。
“父亲,此次究竟要除掉谁?”
敖钦倾身向前,也不再卖关子,直接道出心中所想。
“旱魁子献。”
“据探子回禀,最后一次出没于凡间山西境内,我要你去……将她的项上人头带回来给我。”
眼前少女闻言,再次俯首叩拜。
“绝不叫父亲失望!”
敖钦垂下目光,重新摩挲把玩着玉扳指。
“若你凯旋,为父会为你送上全副龙宫仪仗,风风光光的……送你入宫。”
少女抬头露出皎洁如月的目光,胸有成竹道:“这副仪仗,我要定了。”
这般意气风发,敖钦很喜欢,也很向往。
唯独可惜的是,她并不是他真正的骨肉……
上次见到如此意气风发之人,是他的侄子白磬臣,那一日是他举兵造反之日。
多么可笑。
待少女离殿。
泉瑶稳了稳心神,双手捧着宝盒上前,跪下禀告道:“龙王大人,此宝盒所装蟠桃乃是天宫所赐……”
敖钦不耐烦打断道:“神君他……到底在寻什么东西。你打探到了吗?”
泉瑶垂目回禀:“启禀龙王大人,据孟姜所说,他应在寻一件落在人间的失物。”
闻言,敖钦立刻站了起来。
果然如此!
落在人间的失物。
青懿自人间而来,自然是她将此物交还给神君的。
她……若是记得她来自人间,那么也就说明她的封印早已松动……
她,竟一直都在演戏。
“龙王大人,有何不妥吗?”泉瑶见失魂落魄的敖钦问道。
敖钦瞥了一眼泉瑶,欲言又止,一双龙目宛若能看透她的心事。
良久,龙王大人对她吩咐道:“盯紧她。”
言外之意便是,若一旦发现有问题,便可杀。
泉瑶亦明白敖钦与她之间,在经历了毓曦与磬臣之事后,早已今非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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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对他也早已看透、看淡。
多年的同床共枕,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是。“
不再问,是最后的体面。
泉瑶高昂着下巴,离开了大殿。
敖钦若有所思。
如果青懿都知道了,那为何封印还如此稳固?这一回……欲擒故纵,她真的会一去不归吗?
敖钦又一次和自己博弈起来。
竟又是一场豪赌。
不,她一定会回来。
玉扳指被生生按裂,滚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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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殿。
我呈“大”字型躺在床榻正当中,缓缓呼出一口气。绿姝刚刚悄然离去,我猜她定是与父亲禀报什么了。
尔虞我诈,这般日子我已经过腻了。
翻了个身,忽然一盏宫灯映入我的眼帘,我的目光凝视着那灯。
是谁,将鲛人宫灯放入了我的房内。
我又翻了个身,不动声色的思索起来。
琉璃殿内我的闺房,自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意出入的。
熟悉的几个鲛人嬷嬷,绿姝……还是……母亲……?
直觉告诉我,这盏灯定有什么古怪。
此刻殿内无人,我悄然下床,立于灯下。
伸手抚向宫灯,那是鲛人皮,细腻白皙,许是年岁大了,这看上去略有些微黄,其中毛孔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