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妗白日出去玩,晚上却不停陷入梦靥。
在梦中,她又回到南家,回到十二岁那年。
一切都已经发生,父亲和祖母都用失望又嫌弃厌恶的目光看她。
她在寒风中哭泣解释,嗓子喊哑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没人相信她没有推姐姐和弟弟。
“不是我,不是我!”
南妗呼喊出声,眼泪形成幕帘,遮住她的视线。
她眨眨眼,再眨眨眼,看清屋内,她还在梅林镇的客栈。
‘我娘说,你恢复记忆之后,再打开信’。
芳兰的叮嘱,如潮水涌进南妗的脑海。
她掀开被子,跌跌撞撞跑下床,从包袱里翻出木婆婆留下的信。
手指几次触碰到信封口,动作被定住,迟迟不敢有下一步动作。
一滴一滴泪晕染信封,南妗抱住双腿,无助抽泣。
这还是她恢复记忆以来,第一次毫无保留的宣泄情绪。
不,连带在外庄的时候,已有四年。
她将所有委屈咽下,将所有冤枉藏在心中。
整整四年,不敢放肆大哭。
只因她知道,她就算哭到天昏地暗,也不会有人相信。
信封上的折痕,展开又合上,合上又展开,反反复复。
折叠的痕迹,越来越明显。
再有几次,这道痕迹便会承受不住,将开口与信封分开。
这段日子,她不愿意打开木婆婆留下的信。
一是她已经猜到,芳兰说的小妹妹是她。
二是带走她的人,极有可能是骆娘子,也是南家的先夫人。
她无法知道,亲生父母是不是还活着。
她尚在襁褓,已经被舍弃一次。
十二岁又被南家抛弃一次。
她不敢再拆开信,看透一个个冰冷的文字提醒她,她已经知道的残忍事实。
梅林镇的灯笼,会一直照亮,直到天明。
南妗坐在窗户边,一只手压在栏杆上,任由眼泪冲刷过脸庞,再淌满手臂。
另一只手垂在地上,捏住轻飘飘的两张纸。
‘南妗,木婆婆很遗憾,用这样的方式和你道别。’
‘孩子,你不用难过,也不要为木婆婆哭。’
‘木婆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打开这封信。’
‘有些话,木婆婆只能写在纸上。’
‘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看到。’
‘那日木婆婆在医馆看到你掉落的玉佩,勾起许多往事。’
‘往事不知从何说起,木婆婆就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吧。’
‘木婆婆有个姐姐,这事儿连芳兰和怡兰都不知道。’
‘我们的父亲是誉国人,母亲是云国人,两人成亲之后,一直在誉国生活。’
‘一家人的日子简单幸福,我的姐姐为了让家中生活更好,选择进宫当宫女。’
‘后来姐姐得到贵人赏识,留在宫中。’
‘多年后的一天,姐姐突然浑身是伤的回来,还抱回一个孩子。’
‘姐姐是撑着最后一口气,把孩子交给我,叮嘱我,务必保全孩子。’
‘姐姐身上的伤,不是寻常的伤。’
‘我害怕与皇宫有关,连夜带两个孩子离开誉国,回到云国。’
‘我也不敢回到母亲的故居,东躲西藏几个月。’
‘芳兰身子弱,受不住接连奔波,一场病来得急,时日无多。’
‘为救芳兰,我……我有负姐姐遗愿,把孩子交给一位好心相救的夫人。’
‘这些年,我四处打探,仍旧没有孩子的半点消息。’
‘南妗,如果你真的是玉佩的主人,木婆婆可以告诉你,你的身世,很有可能在誉国。’
‘南妗,木婆婆对不起你,对不起当年的孩子。’
‘木婆婆不奢求你的原谅,木婆婆只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家人,和家人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