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矮小的江富贵跟着顾温后面叽叽喳喳,顾温来到院落的水缸旁,脱下上衣擦拭汗水,冷水泼撒在皮肤上竟冒起一缕缕热气。
一旁的江富贵又啰嗦道:“爷小心风寒,您要洗澡的话,我可以去吩咐下人烧水。”
“药果怎么样了?”
“爷,有货,但涨价了。”
“多少?”
“四十两一颗。”
顾温动作停顿了一下,冷笑道:“这些牙市商人还真把自己当老虎了,谁都敢上来咬一口。他不想做了,那就退休歇歇。”
老独臂说白了不过一个中间商,他最大的作用就是背锅,出了事追查不到买家身上。黑市那些老鼠都是这样,否则买卖人口利润这么的事情为什么能让他们干?
因为不干净,铁拳随时可能砸下来。
起初他不想节外生枝,十八两一颗他消费得起。怎么说也是违禁品,有一些溢价很正常。可如今不断坐地起价就过了,他也不是泥捏的。
牙市也不只老独臂一个人,但他却是最大的奴隶商人。
他眼睛微眯,抿了抿嘴,露出思索的神情。
“爷,要不要去官府打点一下办了他?”
江富贵知道老独臂要遭殃了,他家温爷喜怒不留于面,动怒也不会动刀子。
用温爷的话就是:我们是商人,不是土匪,凡是按照规矩办事,谁不跟我们讲规矩,规矩自然会教训他们。
这句话他一直铭记在心,并非是什么商德,而是江富贵见过不止一次顾温杀人不动刀。
“不用,官府的衙役是不会入牙市的。”
顾温仅仅只是思考了几个呼吸,吩咐道:“明日你去跟各大青楼招呼一声,最近卖身的人很多,不缺好姑娘,联合起来压一压牙市的价,我们从中收一点中介费。”
他不碰粮食,因为缺德。
他碰青楼,因为真正让人卖身的永远不是青楼,它只是卖身最好的去处,往下还有窑子,还有黑窝。
能进青楼的都已经走投无路,且也往后过得会大多数人要好。
世道如此,良不如娼。
顾温也只不过掐住人口买卖卖价最高一点,却也足以将牙市踩个半死。
嘶!釜底抽薪啊。
江富贵倒吸一口凉气,汴京的青楼不止只有龙桥,可只有龙桥能出花魁。
牙市可以去卖给窑子,可窑子却拿不出龙桥青楼三分之一的价钱。要是所有青楼压价,你们牙市亏的银子可不止千两,说不定他们还能小赚一笔。
而且这个压价也合情合理,最近卖身的人确实多,至于好姑娘多不多无所谓。
这也并非完全针对牙市,不管是顾温还是其他商人乃至世家大族都喜欢玩联合压价,只是顾温从来不碰粮食与百姓有关的东西,其他的就百无禁忌。
有良心,但只有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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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江月楼,天字号房。
商贾云集,美婢无数,顾温一身素衣在穿金戴银的商贾中很是扎眼,但没人敢指摘半分。
今日他宴请各大青楼掌柜,一有灾荒最大收益者是粮商,其次是牙市,包括青楼。一个正常的朝廷会控制粮价,再高也不会高到哪去。
但现在是圣君临朝,皇帝自己手底下的太监都赚得盆满钵满。
顾温举起酒杯,众商举杯,红烛酒色之下,纸醉金迷之中,恍然一场大鳄的饕鬄盛宴。
被抬上桌的是百姓眼中穷凶极恶的牙市商人,是那些流窜巷角舞刀弄枪的黑恶势力。
他们的凶狠,在龙桥商人面前是如此弱小可爱。
风月楼有一道桂花鱼翅,其味鲜美,冠有头筹。
顾温夹起第一口,众商贾一拥而上,在筷子敲击玉盘的清脆声中,牙市利润被分食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