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哑哑的。
“从前,因为我,你喝了一碗又一碗的药,直到喝坏了身子——”
梁婠睁大眼看过去,高潜刚好也望过来。
“很惊讶吗?”
梁婠抿着唇,垂下眼。
是不该这么惊讶的。
他一直不肯放过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高潜拉起梁婠的手,眼睫低垂:“可这次,因为你,我也是喝了一碗又一碗,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喝药……”
“所以,你说这算不算是偿还?”
她的手指纤长细软,握在掌心绵绵的、凉凉的。
高潜握得很紧,就想帮她暖一暖,结果却发现,他的手好像比她的还要凉。
他叹了口气:“明明两种都是你给的,可它们又是那么不同。”
梁婠蹙起眉,想抽出手,实在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高潜放开她的手,脸朝外,不再看她。
“你以为我不想给你那种药吗?”
梁婠微微一愣,瞧着他的侧脸,呈现出凌厉的线条。
原来他是想说,刚刚那碗不是落胎的寒药。
梁婠有些疲惫地重新闭上眼,全然无所谓。
高潜静默片刻:“你不是曾问我,为何不肯放过你?”
梁婠闭着眼不吱声。
高潜望着门口:“有时候,我希望你生生世世记得我,可有时候,又怕你生生世世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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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说拗口令似地自言自语,却把自己说笑了。
“你说,忘了我的你,又怎么还是那个你,可记得我的你,便是永远也不会——”
他敛了笑,低低道:“不是我不肯放过你,我只是不肯放过自己罢了。”
他偏过头瞧她:“你呢?”
梁婠闭着双眼,不说话,仿佛是睡着了。
但他太了解她,她不会的。
她是醒的。
只是不想理他。
高潜又看她一眼,起身往门口去。
*
“皇后娘娘……”
裴耀神色尴尬。
梁婠不耐烦瞅他一眼,这个裴耀性子古板,给他看个伤,从头到尾都是别别扭扭。
梁婠指着伤处,继续跟旁边的军医说话,后续该如何治疗可能会出现哪些情况。
涂阳城中,她挑选那些充当军医的人,也只活下来一半。
陈德春给的那本手札实极其实用,许是因为他在军中多年,里头记载了不少各种各样特殊病例,尤其处理过不少外伤、骨伤,对治疗断腿断脚经验丰富。
因而这两日,梁婠白日跟着看诊,晚上再抄录军中能用到的病例,下发给他们借鉴学习。
待看完最后一个伤患,梁婠站起身,从腰间的绣囊中摸出一粒药丸服下。
营帐内闷热,梁婠迈出帐子,想透透气。
不料这边出帐子,那边对上王庭樾。
“王将军是有何事?”
王庭樾隔着两步驻足,见过礼后正欲开口,却见梁婠脸色不好,道:“皇后娘娘,也要保重身体。”
梁婠轻轻点头。
自打那天在城外王庭樾跟她说,让她不要再唤他阿兄后,人前人后,他都只称她皇后娘娘。
这点,确实是她考虑不周。
到底他们不是亲兄妹,很多细节不能不注意。
王庭樾正色道:“您让送去周军的东西,已经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