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木本就是好酒之徒,此刻闻了这独特的酒香气也忍不住频频顾盼,柳如烟心知这小馋猫又已经惦记上泥壶中酒了。
“这里头是无悲酒,那可是清水那丫头的珍藏,今日若不是我到此处你是绝无这般口服的。”
柳如烟仍旧斜倚在竹栏之上,此时倒是没有当日在马车上那般妩媚,不过又自带一点不拘一格的风流气质。她手中捏着两片北风送来的竹叶,竹叶经了寒雪也仍旧翠绿。
柳如烟将两片竹叶捻在一起,含在朱唇之上,轻轻一吹,经由起伏的音律传出,似春笛也似秋萧之声,林木木一时心神俱动,只觉得湖面似有鱼儿跃出水面倾听。
“酒好咯,大家抓紧时间喝完,不然待会味就跑掉了。”
清水欢快的一声吆喝打断了柳如烟的竹叶之声,她以两指夹住竹叶小臂一震将竹叶齐齐射向远方的水面,竹叶如剑刺入水中,层层涟漪之中冒起几个水泡。
无悲酒居然有点苦,林木木觉得跟路途上讨的村酿并无差别,只有多了一点柿子未熟之前的涩味。
林木木的眉头微微一皱,这就谈不上美酒,比之那江上清风都差得极远,更谈不上苏子美的佳酿与江南小孩八十一年的寻春醪了。
这酒,竟然值得珍藏?林木木不知道这酒的来之不易,只觉得这口感配不上这酒气,因此他不急着只是放在鼻翼下细细地品味着。
确实很香,香得自然,香得有些飘渺。林木木闻着闻着不知不觉间只觉得垂涎欲滴,于是又轻轻嘬一口,这回的味道却与他之前牛饮之时的感觉截然不同。
含在口中是冰丝丝的,咽到喉咙则是暖呼呼的,进到肚子里是气鼓鼓的。
林木木只觉得有趣,一种酒却又有那么多种体会,赶忙又嘬一口,不过这时却是入口火辣,入喉温良,入肚则有些疼痛。
这酒不仅多变,而且同一个人不同时间喝下竟然感觉也全都不一样,他本还好奇别人的是啥滋味,此刻也默不作声了。这酒,一千个人来尝得有无数种滋味,哪里说得清楚。
清水不急着喝,她在细细观察每个人的表情,像是在欣赏自己创造的一件件独特的艺术品,这个丫头,随时随地都在格物。
无悲酒就像是人世间的爱情,它分三个阶段,入嘴、入喉、入肚。它到底是什么感觉?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甚至于同一个人在不同的阶段都有不同的见解。
无情汉只觉得我寂寂一身、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反而落得个逍遥快活。
痴情汉则会说一句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为她倾国倾城又何妨?
可是春秋转换,无情汉忽然间就变成了痴情郎,痴情郎慢慢熬成了负情汉。等到那时候,爱情在不同的人的口中又是另外的样子。
因此何必再去打听爱情究竟是什么样子?又何必去胡乱猜测爱情是什么味道?
何必见人说爱情的坏处就谈之色变?又何必见见描述的爱情如此美好便亦步亦趋?
少年郎,最不缺真情,最不缺时间,何不学得先生大义,躬身入局?
虽有嘉肴,弗食,不知其旨也;虽有至道,弗学,不知其善也;虽有真情,弗爱,不知其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