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奇子拿着他凿山路的凿子凿几下又停一会儿,像是艺术家在思考他的作品该何去何从。
他觉得这青铜树皮或许也有自己的思想,万一它并不想成为草扎狗的样子呢?那像他这样以己之心规划他人未来,又和那些他嗤之以鼻的人有什么区别?
思绪及此,玄奇子顿了顿凿子,他捏着青铜树皮对着远方端详。
远方的一切景物在秦密神魂体的威压之下仍保持着静止不动的状态。也正是在这时,一声嘹亮的蝉鸣无端而起又无终而落。
随着这一声蝉鸣惊起,周遭景物顿时春风解冰一样重新鲜活起来。
“好好好——”
玄奇子连着说了好几个好,最后又连连点头道:“果然像只蝉,原来是只蝉,我正好缺一只有生命的蝉。”
他炼器虽然已经完成但是有一种东西却一直空缺着。
“你来了许久了吧,想必是从很远的地方而来的。”
秦密见到玄奇子忽然冒出这样一句不见头尾的话,旋即警惕环顾四周,他发现旷野之上虽是生机勃勃却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半息之后他猛然反应过来玄奇子所说的那个远方来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你居然能感知到我的存在?”
秦密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过话才出口他就感到有些不妥,旋即改口道:“晚辈唐突,不知道前辈是如何感知到晚辈的存在的?”
秦密不得不怀疑,因为他如今所处的地方是妙道生机的器魂,他如今所见所闻不过是这器灵的记忆而已。
按常理,玄奇子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感知到他的存在,因为他至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存在过。
无中生有是一件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玄奇子的目光始终没有看向秦密,他眼中是无尽的旷野。沉思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你不属于这里,如果你不动,这片时空都与你无关,可是你一动就不可避免留下痕迹。”
“生命就是如此,明知一动就入无休止轮回却又不得不动,可悲,可叹!”
秦密不再言语,从玄奇子这与他的问题毫不相干的回答中他有了两个判断。
玄奇子确实感知到了“他”的存在。
玄奇子感知到的存在的“他”并不是他。
这是一个相互矛盾的判断,却又是一个正确的判断。
而且他很快就推演出另外一个判断。
他一直都有一个疑惑,在这四境都如凤毛麟角的时代,他秦密何德何能成就天人五境?
天资?
天资只是修行一途的敲门砖,修行界从来不缺少天赋异禀的妖孽天才。可是无数人修行之途却永远止步于三境巅峰。
机缘?
这显然不是一个充分、合理、有力的解释。
这些年一种特别的感觉正在修行者中蔓延。越来越多的人察觉到他们之所以没办法破开三境的桎梏很可能不是自身因素。
千百年来,无数天骄止步三境,他们第一反应都是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这么多年自己的修为有没有涨?是自己修行懈怠,亦或是自己没有努力寻找机缘?
可惜千百年过去,这些不断自省的人虽然越发努力修行,但是他们越努力却没有越幸运。当鼻尖贴在那道屏障上之后,他们的努力付出却只收获了努力付出本身。
这一部分修行者逐渐从固有思维中解脱,他们开始从不断自省转而向外寻求问题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