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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两日,至初九。
由此再往东北近千里去,渊北,与炎交界之俞岭关前。
是日深夜,星光漫天。
俞岭关城门双向大开,火光通明。
城上只一个士兵在来回踱步,执长戈看守。片刻,便闻一阵马蹄飞踏,自北方深林中由小渐大传来,引他转身看了去。
“吁!”
来者到城门前勒马停蹄、踩镫下来,小兵瞧见,是一身形高大、肩宽体壮、遍身黑衣之人影,束高马尾,背负一杆长过其身的长柄双刃大斧,戴着副遮住上半脸的青铜面具,十分可疑。
“来者何人?!”
小兵执戈厉喝,“俞岭关虽不封闭,可遇上阁下这样遮脸的可疑人士,还是要盘问清楚才准放行!”
城下人不做声,只抬头张望。
“把面具摘去,姓甚名谁,如实答来!”
见此情形,小兵取来长弓,搭上箭矢,拉弦对准城下那人,严苛尽职,“再不说话就…”
然登时,只见那人往前迈出两步,屈膝一跃,便直接是有如施展轻功般、上来数丈之高,直接落脚城上、轻盈无声,走来到小兵眼前。
小兵见状,当即惊慌抛去弓箭,再执起长戈,对准眼前人…
背着光看不清其面庞,只可依稀瞧见那两眼中是似有星辰,当中雄光漫发、若有是万般的壮志豪情…
“小兄,毋需紧张,我不是坏人。”
男子开口是道像二十来岁青年、但依然稍显沉稳厚重的嗓声,“我自孟阳来,是承苍宫秘密客卿,只为炎王做事。我身份不可揭露,你称我声‘斧将军’即可。”
说罢,“斧将军”取出物证,乃是枚在火光间熠熠生辉的兽形红玉玦,一枚雕作虎形的白玉符,以及一张羊皮卷。
小兵则认得出,那红玉玦是炎国王室苍氏信物,而那白虎符乃是炎国最高等级兵符、持有一枚即可调遣炎国全军!
待那羊皮卷展开,小兵便又清晰辨认出,这是一封炎王册封斧将军为秘密客卿的亲笔手书,卷末有王玺刻章及炎王与斧将军的指纹手印…
如上种种,均是实物。
但凡有敢造假者,便是杀头乃至诛族大罪!
向来只是边差闲职的俞岭关,居然在这天驾临这等人物!
莫非是孟阳庙堂,要有什么大动作?
“小兵柳随山,见过斧将军。”
回过神来,柳随山遂立即放戈、单膝跪叩。
“嗯,毋需多礼,起来罢。”
斧将军应罢,张望四周一阵,便心中生疑、望向柳随山问曰,“我记得此地常年有百人驻扎,为何今夜只见你一人?”
柳随山起身作揖答曰:“回将军,守关将军与士卒们有事忙去了。”
斧将军追问曰:“何事?”
“这…”
柳随山性子耿直、不懂撒谎,又见这斧将军有一身轻功,也怕他转头到了大营见得真相也会怪罪,便也干脆实话实说,“回将军,守关将军与士卒们今日又猎得几头肥鹿,回营里摆酒开荤去了。”
“岂有此理!”
斧将军厉斥声罢,看向大营方向、眉眼间有怒色,沉默片刻,便转回身看向柳随山又问曰:“那你为何不去?”
柳随山答曰:“回将军,小的…向来不胜酒力,也不喜热闹,便从来…不参与将军们的酒肉荤宴。”
“从来?”
斧将军又问,“你是说,他们经常这样,留得城门大开,众自聚饮?”
“这!”
柳随山听罢一惊,当即又单膝跪叩,“请斧将军恕罪!炎渊两国常年盟好,这偏僻之地少有通行,将军与士卒们闲得发慌,才手痒去猎鹿、夜里聚饮的。将军与士卒们平时白日也从不…”
“猎鹿?”
斧将军又问,“你是说,他们擅离职守…是私自越境,去猎渊国风氏的鹿?”
小主,
“这…”
不慎间又泄露了更多的柳随山这回是羞惭低下头去,一句话也不敢再回。
“毋需惊慌,你且起身来。”
斧将军则只摆手作无谓状曰,“柳随山,我不知你们边关收到多少消息,但你且需知,在不久的将来,天下便将要有大动荡!并且,极可能是复如十九年前般,乃至更为夸张!炎王秘密聘我,差我来此,便是此故。有这白玉虎符在,你想必也能明白。”
柳随山起身,不免紧张无比答曰:“小的…明白。”
斧将军遂曰:“明夜,正值此地,便有任务需执行。我懒得去见一群酒囊饭袋,而你自己行伍里的战友,你也比我更熟。我少顷即走,你待之后便向你将军禀告,随后,挑选十九个身手最好的,明夜戌时前集结准备完毕,等我到来。如不能成,我便斩了你。若你战友们不配合或你将军阻拦,我便斩了阻拦者们,你只如此交代即可。”
柳随山作揖答曰:“是!”
言毕,遂见斧将军转回身去,不走楼梯、直接跃下城去,落座马鞍上、同样轻盈无声,随后执缰动马,过了这俞岭关、入了渊国去。
柳随山望着斧将军离去背影,眉目凝重,沉思良久。
随后,只见他蹲下身,拾起自己的长戈、执握在手中,左右旋转、上下打量…
在火光映衬间,他那长戈的铁锋尖上是锃亮锐利、干净如新,仿佛从未沾过鲜血一般。
而他心中,则很快是千丝万缕、似有愁肠百结…
炎国来了位领到白玉虎符的神秘将军,打破了俞岭关除三月一次小风波外、常年以来的寂静。
明夜就有任务,要挑包括自己在内的二十名士兵…
且还说,天下将要有大动荡,极可能是复如十九年前般乃至更为夸张…
能是什么事呢?
“唉——”
良久,柳随山长叹一声出,便仰头朝天,望向一轮星月去。
天下动荡…等待着他这个微不足道边关小兵的,又会是什么,能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