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范远还特别示意师兄、让其取下仅剩的一枚红玉玦交给了石执事,以此表达他们的决心。
一脸无奈嗤笑的收下了榑景明的红玉玦后,石执事遂与二人道别。
离开了黎京桂岚邑,范榑一路向北去。
巧合的是,自此位置往正北,过了王畿与炎国的边界,便能进入到炎北的天门山一带,只稍几日马程,便能回到山下了。
出师历经将近半年,终于踏上返程,二人心中也是激动万分…
……
三日后,八月十一。
高耸云端、似有千丈,常年被云雾环绕,却仍远低于悬在万仞高宇的玄阙宗不知多少的天门山,无数级石阶由山麓一路通往到山门…
前山,高大宏伟的山门前。
换回了天青色道袍、戴回道巾、腰挎杬柷剑的范远,与那同样是一身道士打扮、但身负一杆玉腰弓,腰上同时有道剑、箭囊与沉武刀的榑景明,二人皆回到了此地。
抬望着眼前门楼,二人心潮澎湃不已,与半年前初从孟阳归返时已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心境!
见到两位师兄归来,守门弟子自是欣然放行。
回了天门山中,漫步在熟悉无比的宗门里,此时的二人不停环顾着四周,更是深刻感受到了山上与山下的区别。
只简短的出师历练了半年,便突然经历这样多大事,改变了他们许多…
甚至再见到一个个与他们打招呼的师弟与师侄们,二人心中竟也不知觉间陡然生出一种陌生而诡异的疏离感。
当望眼欲穿的直视到前山的最高大的玄昊宫,仿佛能透过帘纱、直视到殿内自始至终在盘坐修行的师父“一心道人”,并同时想起他也有上山前的经历,他也自始至终都知晓一切,并同罗大哥、铉影阁与炎国配合了这一切时…这师兄弟二人顿时更是心绪复杂。
千言万语,也汇不出一句可以概述的话。
最终只有是说…经过这半年,他们是再也回不去往昔的日子了。
玄昊宫内,炉烟缥缈,芳香缭绕。
宫中后殿的掌门房间内,一身天青色长氅,一头乌发、顶戴长冠,颔间一缕山羊须、眉下双瞳若有星的掌门一心道人依然在此。而两位出师游历的徒弟榑景明与范远,时隔五个多月,此时也坐回到了他面前。
三张蒲团上,师徒三人盘膝对坐。
在一心道人一眼认出了两位徒弟腰间挂着的杬柷剑与沉武刀,瞬间明白了一切、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又让徒弟两个同时察觉到他的目光后,师徒三人顿时是都如心有灵犀般、无需赘言了。
“山下世界如何,复杂吧?”
阔别五月有余,一心道人微笑着开口向徒弟问出的、便只是这样一句。
“确实复杂。”
范远无奈摇头、嗤笑以应。
“以前只在山上读过诸子百家,书里所写便已足够奇妙。”
榑景明笑道,“下了山去游历列国,亲眼所见,更可见是纷繁各异呀。要说世界复杂,我看说到底,都还是人心复杂。”
“哦?”
一心道人与范远遂都看向了他去,“怎么说?”
“百家思想,连同我们道家在内,皆有所图。”
榑景明应道,“炎国独尊法家,法家又能分为法、术、势三派。法派要严刑律法,术派要君主独断,势派又要权势立威。”
“儒家崇尚礼乐仁义、忠恕中庸,人性本善,常被人指点为复古之学。”
“墨家兼有大爱、理论纷繁,虽不修仙,却也有明鬼、天志的主张,看似最与我们道家遥隔、其实最是亲切,当中任侠之性,更是师弟所好。”
“名家善辩名实,常被天下所斥为‘诡辩’,却又总是最能辩出其间精准含义。”
“阴阳家则与我们道家相近,善察宇宙规律、结应万物,释明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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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家…又与兵家般,专注攻守捭阖,竟主张能以帷帐之策点燃万里烽烟为上,荼害生灵无数,我…唯对他们无法苟同。”
“其后,也有如农家、医家般更注重民生,或如小说家般不在九流中,却常能陈述总结,以编构故事见得百态…比如那从瑶光楼到铉影阁的子显,就是自称阴阳家,其实最喜小说家。”
榑景明解释道,“…但说到底,明明大道所致、皆是同归,却偏偏…总是要殊途,对此不惜搅得苍生天翻地覆,百万死伤也能不顾。于我等在山上所读到者,也是天壤之别。”
“哇…”
范远听着师兄这番论述,惊得两眼瞪大…
“哈哈…”
一心道人则是抚须笑出,“最终…还是回到了道家来,是吧?”
“那是当然。”
榑景明微笑点头,“下山这半年,见遍这些世间事,实在令人感慨。我观青史,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观众生,苍生芸灵有生必死,有死必生。既如此,又何不随顺万物自然、天道永恒呢?”
“不错。”
一心道人随后又看向二徒弟去,“你呢,云风?你的经历与师兄有些不同,你的感悟…是否也有什么差别呢?”
“我?哈哈…”
范远遂是挠头一笑应道,“话虽如此,但其实我所见…与师兄不差多少,只是感悟确实不同。我经此半年,尤其是自郢郸后,我…算是慢慢发觉,并决定到自己要走的‘道’了。”
此时,一心道人与榑景明虽都看着他,但却并未开口追问。
只因二人心中,已经很清楚范远的道了。
“还是那两个字,仙侠之道。”
范远眼神坚定道,“薛氏祖师薛明一走的这条道,成功羽化飞升,足以证明这便是把我自小山上所学,与我下山后所见,心中所想,皆完美结合了的道。既然前人曾有成功,如今我又有罗大哥神器相助,我想…我也走这条道,未尝不可!”
“嗯…”
一心道人直视着徒弟,面上浮现出欣慰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