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璇殿内,各式器物摆设雕琢精美,炉烟飘香。
长厅深处,大殿尽头的高座上,头戴九旒王冠、身披华服、须发黑白相间的当今炎王,正在宽敞的王位上盘膝而坐。
那份气质仪态是不怒自威,远看即有王者之相。
比起九个月前,那气势仍是不减半分,甚至是更胜当初。
至少对比范远同样见过的江王姜枰与宣王杨呈而言,自家炎王明显是更盛许多。
至于政变夺位的邘意和刚被太子禹扶持的庞膑,那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条案上许多竹简书册堆积如山,看着比铉影阁主厅里、阁主桌上堆过的还要高。毕竟管的是一整个国家,而且近三个月又增加了不少领土,炎王自然比以往都要更忙碌得多了。
此时并非朝会,殿上没有其他文武将官,只有一些太监与宫女随侍。
来到门槛外,范远遵照礼仪,跪伏下身、五体伏地而长拜。
随后,一名太监便踏着小步走出前来,高声道:
“宣,天门山道士,范远上殿!”
范远随即起身,抬脚迈入,俯首趋步、一路走向深处,很快即来到了高座下的炎王面前,止住了步子。
再抬起头,范远向炎王作揖一拜。
“久违了,范道长。”
炎王开口仍是浑厚之声,面目言辞却比九个月前是更显欣慰慈蔼、礼遇熟络了许多,“你这几个月来为国家奔走天下,为我炎国有今日之胜局…立下了不世之功!寡人本该亲自列队迎接,但你归来未提前通知,也就恕寡人只得在此接见了。以你功劳,封侯拜相、金银财帛,皆可随意开口!寡人一定不吝封赏!”
“哪里,我王见笑。”
范远抬手恭谦的作揖答道,“范某在外行事,无一不受铉影阁指点、引导、保护、安排甚至监控,即便如此,也在各国间是一事无成,反倒还到处招惹是非,背了个通缉之名。我王要赏,还得多赏阁主才是。”
“是嘛,寡人也正等他回来呢。”
炎王笑问,“那你自己…就真没什么想要的吗?”
“范某既入道门,凡俗名利,自是早已看淡,的确没有。”
范远再答,“我王的心意,范某领了。我王若真以为范某有功,范某只希望…我王能继续善待天下百姓,能少受战乱,真正开创太平统一之世,自是再好不过了。”
“那是当然。”
炎王点头应下,“这既是寡人的使命,也是炎国历代王公与人民的夙愿。如今一场大战虽暂告一段落,但…天下仍未统一,战争必将很快再度爆发,只是可惜…寡人已经老了。但…即便寡人不能完成,太子禹,他的儿子,儿子的儿子…将来有一天的炎王,也终将要完成。”
“我王英明。”
在周游列国的经历里,范远也多少学到了些这套庙堂话术。
……
在回山途中经过孟阳,特意进城觐见炎王、却又不要任何封赏,倒也不是他范远要浪费这么一趟脚程。
在他看来,这只是作为臣民的一套基本礼貌罢了。
也许常人当然不能轻易见到君王,但如今就他范远的经历来看,回到孟阳来了见君上一面,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离开孟阳后,范远继续一路向北。
直到这个时候,终于,久违的景色出现在了这片千里大地上:
进入冬季的大陆北方,曾经的“炎北草原”,如今已是一片银装素裹。巍峨宏伟的群山绵延纵横,仿佛一条条雪白的巨蟒在天际盘桓。如同寻常时节经常得见的“晚霞”般,在下着雪的北原地带,同样是偶尔会分不清天空与大地的界线,使人见之心旷神怡。
再穿过炎北雪原,便终于是又回到天门山了。
这里,才是他范远最熟悉的地方。
……
上回留信不告而别,范远正是坚信师父和师兄他们不会怪罪,也是在洞府中深思过后才做出的决定,并非任性之举。
时隔几乎正好三个月,范远再度由山麓攀上无数级石阶,回到了这座高耸云端、似有千丈,常年云雾缭绕的天门山。
此时的天门山也同往年般,各处亭台楼阁被盖上了厚厚的一层银衣。
前山,高大宏伟的山门前。
换回了天青色道袍、戴回道巾、背负杬柷剑的范远抬望着眼前门楼。
守门弟子依然认得出阳远师兄,欣然放行。
回到天门山中,漫步在熟悉无比的宗门里,范远心中是一阵感慨万千,与三个月前心境又是截然不同了。
尽管有许多事要问,但回山后的第一件事,范远并没有直接去玄昊宫找掌门师父,而是先到了师兄榑景明的洞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