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元夕全然不知他二人适才在私下交流,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两人直视给突然触动了。
接着,一段卫尘风的话语声便穿越数步之距离,隐秘的唯独传入了她姜元夕一人的耳内。
这是一段他卫尘风发自肺腑、压抑和隐瞒了数月之久的,不能给外人、尤其是苍禹听到的话。
从官道缓缓前行到城门下、仅十丈而已的这段距离,看着明明很短,但在卫尘风和姜元夕二人对视着时,在二人眼里,却是无比的缓慢和遥远。
仿佛这一刻,隔开了二人的已经不只是几部坐骑,而是更多了许多…
卫尘风越说着,神态越是颤抖,越在失去他平日作为斩奸除恶的大侠时的那许多意气风发,有的全然只剩下了数不尽的是怯懦、紧张、自卑与慨叹。
而姜元夕则越听着,越是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直到说完,卫尘风终于决绝的一闭眼,转回了头去,再也没有看姜元夕一眼。
而这时,孟阳城东门也终于已经近在眼前,城下早已摆好阵仗的炎军士兵们也纷纷前来迎接了。
苍禹走上前,亲自到轿厢便搭好木梯,牵引着姜元夕下来。
二人阔别许久相见,各自胸中复杂的感情涌现,顿时便再没有更多言语,当众便直接紧紧相拥。
围在道路两旁的士兵与百姓们眼见这一幕,顿时是欢呼声与掌声雷动而起。
卫尘风站在人群中,一并鼓掌的片刻后,便从马匹上拿下自己的行李包袱,低着头,逆着人潮,逐渐的消失在了人群中。
至于适才的那些话,除了姜元夕和卫尘风自己,在场则是再没有第三人能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了。
……
六日后,腊月初五,小寒。
千里之外的西南方,乐国南部,禽山,墨家总院。
深山之中,风高旗扬,殿阁楼宇林立。
曾经热闹的总院各处,如今仅剩二百来人。在庞大的楼群中,这个数目实在是显得无比空荡、萧条和落寞。
即便如此,这天的主殿广场上,依然聚集了剩下的所有墨者。
巨子修豫离与大弟子屈杉,此时则站在了高处,一眼便看尽了广场众人。
“诸位!”
修豫离声音洪亮,回荡山间,缭绕不绝。
尽管几乎仍是满头黑发,状态也中气十足,但修豫离依然当众宣布出了这个他早就想做的决定。
“我修豫离宣布,屈杉,正式成为墨家新任巨子!”
欢呼声与掌声雷动而起,响彻整座禽山。
与六个月前不同的是,这回已不再是师徒俩的计策。只见屈杉站出来,郑重接过了自己的师父与养父、巨子修豫离递来的全新制式的服装,又当众烧香跪拜,祭祀了墨家的历代祖师。
自即日起,屈杉,即为墨家巨子!
而与六日前相同的是,这回的人群中,依然有一个与周围人群显得格格不入的身影,隐约间露出了一抹区别于所有人的神色。
……
当日夜,乌云密布,不见星月。
主殿,最深处房间内。
炉烟飘弥几成雾,气色氤氲。
窗前榻上,屈杉正在认真读书,做着和他四月离开前留在墨家里时几乎一样的事。
从小到大在此二十多年,依然没有把墨家书库读完。
“屈杉。”
一片寂静之中,杨问歌拨开门帘,直接走进厅内、不由是惊醒了屈杉。
“哦,问歌姑娘。”
而屈杉惊吓之余,见得来人,便是立即放下手中书、笑着站起了身来问道,“何事?”
“我要离开你们墨家了。”
杨问歌平静道。
“是吗?为什么呢,这么突然。”
屈杉笑问道,“难道是我们这里太过无聊,也没人能与你一同修仙,让你感到沉闷了是吗?”
“哪里,你想太多啦。要说沉闷,哪能比得了大淄的永泽宫呢。”
杨问歌顿时也笑了出来,“我是收到消息,听说姜元夕已抵达炎都孟阳,太子苍禹马上就要举办大婚典礼,正式纳她为太子妃了,所以想去看看而已。毕竟…从最开始,这两人之所以会分别,就是我在永泽宫中为了宣国利益、助王兄用计做到的。现在…我被宗室除去了身份,不得再回宣国,而他们又终于突破重重阻碍相聚了,反倒令我觉得有种莫名的感觉,觉得…总该是要去见一见他们,向他们坦白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