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老大娘情绪突然激动,秦小妹忙搀扶住她,将人让到炕上坐着休息。
那方手帕也被她拿在手里,翻看了两眼。
是块没什么特点的素色棉布帕子,很干净也很古朴,打眼儿一看就知道是老东西,边角都被磨毛了。
既然是从杨老大娘身上掉出来的,那大概是她生前的心爱之物,是希望能带进棺材里的东西吧。
只是这颜色,瞧着像是男人用的。
小屋里的人都跟着杨老大娘的棺材去了搭建在院子里的灵棚,此时炕上坐着的,就只有秦小妹和张老大娘。
说不准那张缝纫机票和这张手帕的主人会有些联系,见四下无人,秦小妹也没瞒着,便将小包袱的事儿告诉了张老大娘。
说到里头有张日期新鲜的缝纫机票,张老大娘神情悲恸,一脸的痛惜。
“那人真是有情义的,只是可惜小玉姐被家里的孩子绊住了,不然倒是个好归宿。”
听她的意思,是有故事要讲,秦小妹机灵的一下站起身来,两步跨出去关上了门。
这才听张老大娘将当年的往事娓娓道来。
其实这是个有关于爱情的俗套的故事。
当时,村儿里正闹痘症,基本上家里有十二岁以下孩子的都没逃过。
眼看着孩子们在家里发烧,烧的直抽抽,传统的草药和赤脚医生给的药片又根本起不了大作用。
还年轻的杨老大娘就和队里的其他几个母亲一起,背着孩子坐马车,赶早去了城里看病。
可她们到了城里才发现,城里也闹痘症闹的厉害。
医院里全是染上了痘症的幼儿,排队看病都得两宿打底。
乡下人在城里又没有亲戚,出门也没有地方可以借住,就只能在医院门口将就睡下。
当时杨老大娘一个人要看顾三个孩子,即便孩子们都因为痘症发烧,烧的晕乎乎的闹不起来,也把她忙活的满头大汗。
那人就是在医院里,第一次见到了,一个人带三个孩子做事还有条理的杨老大娘。
当时他正要远赴边境线去保卫祖国,是按照规定来医院里体检的。
见杨老大娘分身乏术,他不仅热心的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忙,还帮她们娘几个要了热水来用。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照面儿,双方对彼此都有很深刻的印象。
可惜人海茫茫,她们也只是短暂邂逅,之后就再没有遇到过。
原本以为对方只是匆匆过客,却没想到三年后二人又一次相遇了。
这次是在火车站。
那人刚从边境线上回来,三年的从军生涯让他老成了许多,也失去了很多,这次他就是因为母亲病逝特意请假回来奔丧的。
再次踏上故乡的土地,他感慨一切都变了太多,一回头,却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正在车站里忙活。
和他回家奔丧不一样,杨老大娘是干活来的,她受托背着一大包行李帮人送到火车站来,用火车运到隔壁地区去。
这一趟几十里山路,她能挣一碗小米,一想到孩子们能有机会补充些营养,她干活十分卖力。
压根没注意到身后故人的目光。
重回故土就遇到了熟人,那人也许是当久了兵,大大咧咧的,一点儿没犹豫,上前就拍了杨老大娘肩膀一下。
“啊!流氓!”随着一声尖叫,火车站沸腾了。
之后在调解室里,杨老大娘满脸的慌乱,不停道歉鞠躬。
那张已经不年轻但格外朴实的脸上带着歉意的红晕,让人发不起脾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