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骨子里就极其冷漠的一家人,如今更是恨不得看着对方倒霉才痛快,亲情什么的,就没存在过。
当了几十年夫妻的秦老太也没有想到这一茬,现在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才能请君入瓮,让全公社的人都参与进她的死亡计划里。
可惜负责押送她们的民兵没有给她那么多思考的时间。
两个小同志缓过来以后,不由分说的就拿枪口抵上了秦老四和秦老太的后脑勺,催促她们赶紧离开。
这鬼地方味道实在是太邪门儿太恶心了,再待下去他们都快腌入味了,这谁受得了?
枪都拿出来了,没办法,秦老太再是依依不舍也只能放下孙子的手。
去牛棚的路上,她们遇见了几波下工回家的社员。
看着他们那捂着嘴也难以遮掩的笑容,和发自内心的喜悦,秦老太沉下脸,咬紧了牙。
今天的屈辱,和光显的死仇,她都记住了,一定会加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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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惠死了。
从公社回来的当天夜里就死在了牛棚。
本来她就有病,又遭了正常人也受不了的罪,挺不过去也没人说什么。
只有秦小妹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停了停手上缝补的动作,看向来给她报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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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狗,你说清楚点儿,人是咋死的?你看见尸体没?”
本来就对秦家的事儿十分敏感,再加上她家遭了大难,难保不会做出类似于同归于尽这样的事儿来,所以秦小妹不打算放过一点儿蛛丝马迹。
独自一人面对风风雨雨的那几十年,早就养成了她谨慎的性格,她一点儿也不怕麻烦,哪怕最后虚惊一场也没关系。
反正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就没让她吃过亏。
抹了一把脑门儿上的汗,二狗接过秦小妹递给他的凉水儿,就坐在门槛上,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缓了口气,他才回答道:“牛棚里死人不稀奇,我不怕!一早就去看哩,听老太婆说她早上起来就见人已经死硬了,是好端端死的,不过我瞧着不像,估计是受不了了自己个儿上吊死的,那舌头拉的可长了!”
关在牛棚里的人,一部分是下放来改造的知识分子,一部分则是坏分子。
不管是哪一种,只要被关进了牛棚,那无一例外都承受着精神上和肉体上的双重折磨。
有的人心气儿高不堪受辱,确实会自己找机会吊死亦或是跳河自杀,二狗说的是事实,牛棚里哪年不死几个?
大队上甚至针对这个现象,成立了专门的收尸队。
哪怕已经经历过一次时代的变革,可秦小妹看着二狗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还是一阵难过。
那些人都是留过洋有文化有见识,能给国家做贡献的老教授和手上正经有本事的老医生。
这要是搁三十年后,他们个个指定都是她秦小妹一辈子可望而不可即的人物。
可如今他们却被关在牛棚里,等待着死亡带走他们最后的尊严。
而她知晓一切,却帮不了他们,在时代的洪流面前,任何个人的意志都不过是螳臂当车。
不光起不了作用,还要赔上自己的命。
或许是她的觉悟不够,秦小妹能做的仅仅是捂住双眼,尽量不去看这苦难,以免自寻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