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住隔壁的婶子平时和秋菊有些交情,就都进屋来帮忙给她穿衣裳,送她最后一程。
人多了以后,小妮儿又恢复成那一副隐忍痛苦的模样,默默的站在一边看着大人们忙活,直到有个方脸的婶子递了一张温水浸湿的帕子给她,劝道:
“妮儿,给你娘擦擦脸、擦擦手吧,几个娃里你和你娘最亲,她走的时候指定最放不下你,你听话给她擦擦,叫她放下去吧~”
说着屋里的几个女人都哭了,甭管平时鸡毛蒜皮的有无矛盾,人走了,一切都该放下了。
更何况秋菊还那么年轻就病死,实在让人很惋惜。
听话的接过帕子,轻轻擦拭着母亲那张失去血色,清白发灰的脸,小妮儿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她凑上去将自己的脸与母亲的脸贴了贴,小声地说:
“娘,地下冷,妮儿拿热水给你擦擦,衣裳给你穿的厚厚的,你···你放心去吧···呜呜呜呜····我····我能照顾自己了。”
“哎哟~可真是造孽呀!”屋里的女人们哭成一团,秦小妹抱着小妮儿也抹眼泪。
比幼年失去母亲的孩子更可怜的,是幼年失去母亲并且独立懂事的孩子。
秋菊这辈子生过多少孩子早没多少人记得了,连她自己估计也要犯迷糊。
乡下医疗资源差,大家受教育程度又普遍偏低。没什么生理常识,因此怀了孕以后生不生的下来、生下来能活多久、能活几个,完全就是看天意和孩子八字硬不硬。
这生的多了营养又跟不上,身体难免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像秋菊这样的因为持续不断的出血将人拖死的案例,附近几个村子几乎每年都有那么一两个。
即使是亲生儿子很多时候也无法共情母亲,真正感同身受着恐惧和绝望流下眼泪的,只有女人们。
屋外有小妮儿的哥哥和父亲在操持,屋里的女人们帮秋菊把衣裳穿好,露在外头的手脸擦干净,出去瞧了瞧棚子搭好以后,就拿一张草席卷着人,抬出去了。
之后到来的社员们就在搭好的棚子里和秋菊道别,吃过饭以后就会将人送到山上去。
本来是应该再停灵两天的,接连下了几天雨,天气不热,有这个条件。
可小妮儿的父亲说啥不愿意,说是趁着今天雨小要赶紧抬到山上去埋了,要不再过两天老天爷心情咋样,谁也不知道。
他这话也有道理,再加上除了小妮儿舍不得,家里其他成员都举双手双脚赞成,社员们也只好方便主家,抓紧支起大锅来煮萝卜、熬白菜、炖粉条。
知道他们不留人在家里过夜,消息传开以后来的社员就更多了,都赶着来露一露脸,帮一帮忙,尽尽心意。
不一会儿,小院子里就站满了人,转身都难。
留小妮儿和母亲再待一会儿,秦小妹也出去帮忙。
只有一天时间,事情还多着呢,豆腐房和粉条房那边估计已经加班加点忙活起来了,大队那边还要动员大家伙儿上林二哥家去要人。
事儿都赶到一块儿去了,忙的人脚打后脑勺。
秦小妹有些庆幸,还好自己兄妹三个昨天硬拉着大队长上家里吃了个饭,好歹是放松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