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不像是在通过本能力殊死较量,更像是运动会上拔河的两个小孩。
被吴柏树抽取出来的属于易舟的彩色的本,被他拉拽着,完全不再动分毫。
在这不断地僵持中,吴柏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本就虚弱,本能力的储备绝无可能与易舟抗衡。
他逐渐落了下风,本能力开始有所回流倒灌。他的“毒蛇”吐出了刚才吸纳的能力,甚至带出了部分吴柏树稳在核心中的本,一同回溯进易舟体内。
正当两个人拼尽全力拉扯之际,外面沉重压抑的夜空,骤然间亮了起来。
却非闪电的瞬息即逝,也非雷霆的轰鸣震撼,更不是前来救援的直升机探照灯的冷硬光芒。
那是一轮血月!
诡谲而妖艳的血月,悬挂在津心医院上空,彷如地狱之眼,冷冷地注视着一切,带着不可名状的威严。
厚重的云层,像是感受到了某种未知的恐惧,顷刻间消散得一干二净,露出了扭曲的天幕。
天空被无形的火焰烧灼着,呈现着刺目的赤红,整个大地都笼罩在一片末日般的景象之中。
风倒是不停歇,依旧肆虐着,狂放地席卷。
吴柏树趁着易舟分神的功夫,急速向后撤去。他如壮士断臂,来不及索回被易舟吸收的那部分本能力,为了自保,跳窗而逃。
他的身子好像没了重量,踩着风的旋涡,一步步向上攀升。
他在飞。
易舟惊叱地看着逃离的吴柏树。
须臾间,逃至半空中的吴柏树与奔至窗口的易舟同时注意到了那轮血月之中,有一个人影飘忽着,宛如火焰中涅盘的凤凰,神秘而不祥。
随着那影子越来越近,他们两个终于看清了,月亮间浮着的,竟然是一个身着红色裙子的小女孩。孩童的身形在血月的照耀下拉出一道长长的残影。
她的面容模糊难辨,但那双眼睛的位置却闪烁着两团火,犹如深渊中的明灯,叫人不寒而栗。
她只不过轻柔地抬了抬手,城市便有了颠覆之象,万物翻转、瓦解,建筑上的玻璃、砖瓦、墙体逐渐剥离,路边的车辆、行道树,纷纷向上拔起,像蒸发的水滴那样,翻飞在空中。
津心医院的天台连同着七层的天花板整个地被掀了起来,上百万吨的金属砖块与水泥飞腾、冲撞,混乱地起舞。
行人、动物、病人、医护,无一幸免,比起金属和厚重墙板发出来的碎裂的声音,他们绝望的哀嚎显得微不足道。
吴柏树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身体,他像一只塑料袋那样,被风卷起,无助地向着血月飞去。
他的脸上露出惊恐之色,他似乎意识到,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他心中的神明更为强大的存在。
在祂的面前,他变得手无缚鸡之力。
他最后看了易舟一眼,丢弃掉惊异,阖上眼睛,伸开双臂,安详地要投入那倒坠着的无垠的混乱里。他要把自己溺死在这无穷的力量里,正如他一生都在追寻的那样。
祂给了吴柏树一个体面的结局。指间旋转,吴柏树的身躯便四分五裂,绿色的盛光消散在天地间。
祂用毁灭创造了一场盛大的花火,别出心裁地用向来代表生命的绚烂的绿,谱写了一曲挽歌。
易舟被眼前之事震惊地无以言表,他的身子再也不能稳稳地站立在地面上,也被那股无形的力量吸了出去,越来越高,浮于空中,直到来到了祂的面前。
眼睛在快速适应那无与伦比的红月之光,黑影一般的人物轮廓慢慢清晰了起来。
他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那是韩瑾兮的脸!
可很快,那张脸的五官又少许地变化着,成了女儿易易的模样。
祂的眼睛里,没有对父亲或者丈夫的爱意,冷冷冰冰,像个塑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