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熹的光芒照入地下密室的出口,冬日的地下密室里,有些格外冰冷。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明崇俨快步的从上面而下,脸色严肃,然后他一入密室,一道冷冽的剑光立刻刺目而来。
明崇俨顿时顿下脚步,身体微微后仰,抬头一眼,他赫然看到李绚握剑站立于密室中央,
锋利的长剑插入地面三分,明亮的剑身直接倒映出明崇俨的身形,剑光冷冽,森寒。
在长剑之后,李绚的眼睛微微眯起,幽声开口:“真人,你去了一整夜。”
明崇俨嘴角微微抽搐,然后一甩拂尘,轻声道:“王爷可是准备要杀人了。”
李绚突然笑了起来,笑的有些令明崇俨发瘆。
“皇祖牌位之前,总要有些祭品的。”李绚话音一落,明崇俨下意识的就要向后退,但他却死死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李绚冷笑着看了明崇俨一眼,然后转身看向了身后的牌位,声音轻轻的说道:“其实本王没那么贪心,一只手臂,一条腿,哪怕是一根手指,一根脚趾也都行,人还是要留给三司会审的。”
明崇俨眼角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他今天是第一次感受到南昌王这种出离的愤怒。
无比锐利的杀气,让他如今都不敢轻易前进半步。
脑中异常警醒的灵觉告诉他,如果真的要继续前行,搞不好,他真的会死的。
“恐怕要让王爷失望了。”明崇俨抬头,对着高祖皇帝的牌位轻施一礼,说道:“下官在郑益的住所,值房,郑家在长安城所有的宅邸,他的友人,亲属,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查了一遍,但还是没有找到那个人。”
话语说完,明崇俨抬眼看向李绚,然后就见李绚锐利的眼神看着他。
“呛啷”一声,长剑已经归鞘,然后就听李绚淡淡的说道:“不奇怪,因为此刻,说不定那位郑状元已经死在了某条阴沟里,让长安万年县的人继续追查便是,我等没必要在这颗无关紧要的棋子身上再浪费时间。”
“死棋?”明崇俨顿时反应了过来,看向李绚说道:“王爷的意思是说,郑益在此事当中,不过是一颗随意被人利用的死棋?”
“不然呢?”李绚平静的看了明崇俨一眼,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客房,冷声说道:“郑益,永徽三年生人,年二十四,一个二十四岁的人,如何会成为隐息王的后裔……怎么,难道他是隐息王的孙子不成吗?”
李建成死于武德九年,玄武门事变,后二十三年,太宗皇帝病逝,是为永徽元年。
永徽三年,李建成之子应该是二十五岁,二十五岁生子,如今恰好二十四岁。
明崇俨刚要说出自己的猜测,然后就看到了李绚似笑非笑的眼神,他的话立刻就被堵了回去。
大家世族子弟,如何能轻易假冒,尤其是还是隐太子建成后裔。
世家宗族,从曾祖,祖父,父亲,母亲都要详细的记录,甚至出生何时何地,接生稳婆何人,多年来所经历何地,去往何处,一一都要有所记录,哪是轻易说冒充就能冒充的。
更何况,郑益还是上元二年的状元。
他的事情,只要略加察查,这几年所有的行踪都能查的出来。
然后和东海王的行事一对比,立刻就知道他绝对不是东海王。
明崇俨细细的回想,或许,昨夜的一切,似乎有些太过顺利了。
顺利的就像是有人安排好了一切,然后等着他们往里钻一样。
明崇俨终于点头,说道:“王爷所言不错,郑益的确可能只是一颗棋子而已。那么请教王爷,此事该当如何查办?”
李绚深深的看了明崇俨一眼,然后说道:“郑益房舍地下,有这样一间密室,此绝非一时半刻就能挖掘而出的,故而,这整间府邸之人,都需要一一详细勘问,另外,去年一年,进出过这间府邸的所有人,但凡是知道的,能查到的,全部仔细详查,此事颇费工夫,还请真人费心。”
明崇俨看着李绚,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是贫道差点忘了,王爷还有鸿胪寺的职司,如此,那这件事便由贫道查察。”
“如此最好。”李绚满意的点点头,随后说道:“另外,还有英国公,本王原本不想详查英国公的,但他家出了如此纰漏,如果不经详查,着实对不住皇祖,真人说是吧?”
明崇俨的呼吸顿时沉重了下来。
其实在一开始,明崇俨是想要严查李敬业的,毕竟说到底,这件事不过是别人的攀污构陷,并不能真正的伤害到李敬业。
英国公李積当年毕竟对天后有恩,嗣英国公李敬业如今虽然另有心思,但天后也还想继续拉拢嗣李敬业,所以明崇俨原本只想对李敬业略作打压,但后拉拢便是。
但是现在,原本根本不想趟这趟浑水的南昌王彻底变了态度,而且他的理由也的确无可辩驳。
在自己家中,私设高祖牌位。
这虽然不是李敬业自己所为,但管家不善的名头落到了李敬业的头上,无论如何都是摘不掉的。
此事现在还只是南昌王一人不满,一旦广而告之,为天下宗室所知,那对李敬业不满的人就多了去了。
李敬业的这个李字,当年还是高祖赐姓,如今,他们如今不尊敬高祖,还出了此等重责,仅仅只说是管家不善,已经是太便宜他们了。
若是换做其他人家,此刻说不得早已经被满门抄斩了。
“如此,贫道便先去忙了。”明崇俨看了一眼密室后面的牌位,心里微微摇了摇头。
这件事情的后果,看样子比他原本预期的要严重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