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城中穿行了片刻,黑暗压抑的地下唯一的光源就是我们手上粗陋的自制火把。
而在火光照不到的黑暗处,总会传来好像是有人喘息踱步,甚至是窃窃私语的声音。
我和师父自然不放在心上。
雪格是草鬼婆带大的孩子,虽然会放蛊,但万物有灵的观念也深深扎根在她心中,对于这种未知的黑暗之地,难免有两分畏惧。
“你听见了吗,好像有什么动静,是鬼吗?”
雪格不时警惕地看向周围。
我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地方快一千年没有活人来了,有什么动静都不奇怪。”
雪格嗔怒地瞪了我一眼。
但紧接着,我瞳孔一紧,就在我们身侧有一座喇嘛塔,塔边暗处站着一个白花花的人影。
我并没有出声,又细细看了一眼,才发现那是一个纸人。
身穿青袍,挽着长发,红嘴白脸,眼睛上还点了两点。
由于一些历史渊源,我很是讨厌这种纸人。
毕竟从我记事儿起,就没少听我太爷跟我爷爷说起当年我妈生我那天发生的怪事儿。
太爷身上杀气很重,根本不怕这些妖魔鬼怪。
按照他老人家的说法,当年顶着榴弹炮都敢吹冲锋号,一开始杀完小鬼子还会手抖,杀得多了以后,跟吃饭喝水也没啥区别。
不过虽然不怕,但是太爷也好奇,这一个纸人是怎么会说话的呢?
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
毕竟我不在现场。
刘婆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至于师父总是笑而不语,只顾着拉我太爷喝酒。
后来家里有了电视机,太爷乐意看些老电影。
有一次看着看着,太爷一拍大腿,“那个纸人身上不会装着电视机吧?”
不过对于如今的我来说,一个纸人自然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我们三人朝着纸人走了过去。
以我的眼力并没有看出纸人有什么不对劲。
师父扫了一眼,更是直接拔剑把纸人拨开。
而纸人由于年代太过久远,纸衣竹骨早就朽坏,轻轻一碰就成了齑粉。
纸人本是靠在一座喇嘛塔下,塔基上浮雕着大量黄金材质的画像,都是些藏传佛教的雕花。
所谓藏传佛教,俗称喇嘛教。
追溯起来,要到当年文成公主进藏,带去了中土佛教,松赞干布呢,又娶了一个尼泊尔老婆,所以也将印度佛教带去西藏。
其中又糅合了一些吐蕃自己的宗教,最终形成了藏传佛教。
雪格久在湘西生活,从来没有出去过,自然对于藏传佛教并没有什么了解。
“这佛陀金刚好生奇怪,不像是中土之物啊。”
“这是藏传佛教,也就是以前的喇嘛番僧信的东西,自然与中土神像不同。”
我对于各个宗教的历史文化有些研究。
不过藏传佛教我也只是听闻过,至于喇嘛我倒是见过,我曾听我爹说过,他当年去过甘南,那是藏区。
在藏区,喇嘛的地位非常之高,不用工作,不用劳动,甚至还能娶老婆。
我当时年纪还小,脱口而出道:“这不是花和尚吗?”
而此时摆在我们面前的喇嘛塔上就画着三尊神像。
中间一尊,是大日如来四面二臂像,面相慈悲,神态安详,身着天衣,璎珞珠宝严饰全身,双手置脐下捧千辐轮,双足结跏趺坐。
大日如来左手边,乃是一尊九头、三十四臂、十六足,裸体的愤怒明王像,这就是藏传佛教的大威德金刚,日本东宗则称为牛头明王。
右边是一尊三头六臂,项挂骷髅头项链,腰围虎皮裙,圆睁3眼,膝、手、腕、颈处都盘绕着蛇,各手分别持骷髅碗、绳索、蛇、骷髅杖等。
在红色的鬃毛里有三个绿色小马头,每个头上同时还有一条小蛇。
雪格看了半天,认真地说道:“这是牛头马面啊,咱们这是进了阎王殿了!”
我说道:“多读书多看报,不信谣不传谣啊雪格妹子,这不是十殿阎君座下的牛头马面,是吐蕃番僧藏传佛教中的明王,是护法金刚。”
雪格听我这么一说才点点头:“原来牛头马面到了西藏就成了金刚天王了。”
我没有跟雪格解释下去,而是冲师父询问。
“师父,这是马头明王吧?”
“是,元人崇尚密宗佛教,出现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稀奇,不过· · ·这个人是· · ”
师父指向了塔基上的另外一些画面。
上面是一个穿着喇嘛服饰的番僧,圆头圆脑,盘着腿,五心朝天坐在寺庙的莲台之上。
在他的莲台和寺庙下面,镇压着无数沐浴着烈火的魔王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