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打了一捆烧尸木,背着回来了,年龄已是不小,却耳聪目明,再加上崔家老三刚刚嗓门不小,二爷远远听见,便已经怒不可遏。
柴都不卸,便大声吼着道:“你们崔家如今霸道的狠,来来来,让我瞧瞧你们崔家兄弟的本事。”
“啊?”
一见二爷来了,一群人顿时犯了难。
尤其是崔家兄弟,平时仗着族人兄弟多,做事也颇蛮横,不仅他们家在寨子里凡事拔尖,就连崔蝎儿在小孩子群里,那也是一呼百应的,换了其他人,早一个耳光甩了过去。
但偏偏见着了二爷,心里发虚,这位老人不仅辈份高,而且一身的武艺,那也是十里八寨最有名声的。
崔家五个兄弟,加起来,都没把握够二爷打。
况且二爷割了一辈子太岁,与血食帮的管事人也都认识,最是寨子里招惹不起的类型。
崔家人一时噤声,不敢接话,而二爷则已大步走到了跟前,向老族长喝道:
“哥,你也老糊涂了,由着他们说这些浑帐话!”
“咱们大羊寨子,能在老阴山里活命,只是靠了祖宗们的庇佑?”
“那活人就光供着祖宗们就行,不用自己积阴德了?”
“……”
边说,边扫向了其他人,他眼神明亮,如火炉熊熊燃烧:“咱们大羊寨子里,多少人家受了婆婆的恩惠,外面十里八寨,受她老人家恩惠的可也不少。”
“你们真办了这么缺德的事,让别的寨子怎么看我们?”
“以后咱们大羊寨子,还有脸在这老阴山里立足?还有脸出寨子?”
“……”
这一番话说的刚刚还颇活跃,心思也有些动摇的老族长,皆是心头一震。
老族长也扫了崔家几兄弟一眼,摇了摇头,叹道:“这话说的在理,无论怎样,婆婆都是要请进咱们老火塘子里面的,这跟结没结亲没关系,胡家,就是咱们大羊寨子里的人呀!”
其他几位辈份高的老人,也跟着点头附和。
崔家几兄弟明显是不太服气的,但见二爷真动了怒,却也不敢再多说话。
悄悄过去跟崔家太奶奶说了些话,这太奶奶也阴着脸被扶回去了。
丧事继续举办,仿佛这悄声的议论没有发生,到了晚上,二爷并寨子里的一众小年轻,都陪着胡麻为婆婆守了灵。
第二天天才刚蒙蒙亮时,寨子外面,便有人忙忙的赶了过来说着:“蟒村,狸子寨,还有八里铺子的老刘家,听说了大羊寨子婆婆没了,都赶来吊唁了……”
老族长惊的忙穿衣过来迎,想起了昨天二爷的话,倒是冷汗涔涔。
亏得昨个没听崔家的,否则今天大羊寨子可不好收场!
……
……
而这整个过程中,胡麻都只是冷眼旁观,并没有轮到他说些话,或是做些什么。
只是经了这件事,也算了解了这寨子里的人情冷暖。
婆婆在那些人眼里,可是真的已经没了。
而面对这么个帮扶过寨子里这么多人的老人,才刚刚去世,便有人对她不尊重,甚至还想着欺负她留下的小孙子?
真是朴素实在的可爱啊……
倒也因着以崔家为代表的那些人表现出来的态度,想到了婆婆之前对自己的好,这心里的悲痛,却是渐渐变成了真的了。
而在整个丧礼期间,因着寨子里人都觉得胡麻大病初愈,也不怎么认人,对于寨子外来的人,都不熟悉。
再加上他年龄小,也不懂这些规矩,于是喝斥了崔家人后,便以二爷和老族长为主,一帮左邻右舍帮衬着,守灵,治饭,布置灵堂,熙熙攘攘一整天。
到了晚上,胡麻亲自背了婆婆,送进了老火塘子。
烧尸木点上,火光四起,烟尘烈烈。
胡麻跪在了老火塘子前,他如今炉火旺盛,已经不那么容易见鬼了。
但恍惚之间抬头,也隐约看到了那片黑烟里,婆婆身影依稀出现,向着自己温和微笑。
背后一群虚幻的大羊寨子先人,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明明知道婆婆只是暂时离开办点事,又牵扯到了遗蜕等事,但看着她的尸身被焚烧,心里却也莫名的割痛,一时烟气熏了眼,眼眶微微发红。
旁边的人见了,都暗暗的点头,感慨着:“这胡家小子,还是长大了呀。”
“知道心疼婆婆了,也算婆婆没白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