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麻倒没有真觉得杨弓能成事,他们这批红香弟子,除了极个别的,大都是穷苦人家出身。
如杨弓这般知道自己家在何处,姓甚名谁的,已是少数。
大多数根本就是懵懵懂懂,连自己家乡也忘了,进了红灯娘娘会,也是以命拼前程,用血换饭吃。
别看他们在会里身份高,供养也好,但往往命不长久。
今天还说说笑笑,雄心万丈,说不定明天便死在了阴沟里无人问津。
杨弓瞧着便是个典型,他心高气傲,侍奉了红灯娘娘一年,还能活着,当然本事肯定是有的,这些能熬过了一年淘汰的红香弟子,说不定本事比自己还大,但这时就想独自挑大梁,去跟那些穷凶极恶的抢血食,却还是勉强了。
胡麻甚至觉得,他多半命都要搭里头。
但是没法劝,杨弓仗了一身烈性活着,自己劝了,没准他倒会迁怒自己。
因此,他也只是请了杨弓一顿酒饭,帮着他喂足了马,眼见得夜色已是深了,本想留他住一晚上,他却不在乎,牵过了歇息后的马,连夜便行了,反正他们这种侍奉红灯娘娘的,根本不怕晚上这些鬼鬼祟祟的东西。
或者说,与活人相比,他如今倒更像鬼祟。
而这件事后,胡麻也只是忙着造账,回头一并往城里交付。
红灯会里能人不少,对于各庄子里的血食出入,查的极严,估计也是怕人私吞。
当然,胡麻这个庄子是不用担心的。
他们这些庄子里的人,连血食是啥样都没见着几回,每个过来的,在这里也都特小心。
“就跟咱庄子里有人惦记这血食似的……”
“……不是白的就是青的,谁瞧得上啊?”
“……”
而造账之事,本该是掌柜的亲自来,但自家这位掌柜,心早就飞走了。
他本就是打着,强撑一年,应付过了红灯会的事,便要向上面请辞,带了吴禾妹子外出去寻神手赵家的人求医。
胡麻倒是不知道他是否已经有了线索,但听人说过,吴掌柜在城里的房子,都已经让老仆人变卖了。
现在庄子里的很多事,胡麻都是自行处理,也不需要问他。
不过对胡麻来讲,庄子里的事只要不出纰漏就行,关键还是在于修行之事。
在老掌柜眼里,自己如今已经修成了双手单脚,即将完成登二阶的修行,但其实他早已暗中开始了五脏的修炼。
但事关重大,胡麻也不敢儿戏,每一步都考虑周全。
心脏定然是最后一个,因为那里最要紧,也代表了登三阶圆满的标志。
其余四脏,则由胡麻决定。
胡麻虽然有本命神像照见,而且全身皆死,修炼起来极为便宜,但他经过了一番思索,还是决定先从肺部开始。
因为老掌柜也是从这里开始,笔记上记载的也最为详细。
况且,肺部吞吐阳气,最为要紧,自己炼活之后,对于自己真阳箭这一手把式的威力提升极大。
现在胡麻吐一口真阳箭,最多伤到半米外的邪祟。
若是炼活了肺部,气吞山河,怕不是可以直接一口气吐到丈余之外?
而且,炼成了肺部,气力悠长,对身手帮助也极大。
“唉……”
可是这一修炼开始,却也遭了不少罪。
平时靠了充足的血太岁,供养全身,倒没感觉,但修炼之时,先将一身气血从肺部撤出,便立刻感觉身体虚弱,脸色苍白,走上几步,便觉气力不足,倒像害了痨病一般。
外人常误会守岁人多灾多难,仿佛百病缠身,其实这都是他们修行的一个阶段。
不过也正因这样,胡麻白天绝不敢炼,怕掌柜的看到。
只在半夜无人时,才会默默修行一会,到了白天,仍是靠血太岁把肺部气血撑起来,装着无事。
像极了白天拼命游戏,晚上偷摸刷题的绿茶学霸。
心里倒想着,自己若真能做了掌柜就好了,起码修行不用偷偷摸摸了。
如是几日,这一年割太岁的时候将将过去,胡麻这天晚上正要准备行功,窗外不知怎地,刮过了一阵凉风,直吹得纸糊的窗棱一阵哗啦啦作响,胡麻感觉皮肤微凉,便忽地坐了起来,看向门外,隐约觉得似乎有什么站在那里。
“是谁?”
他皱着眉头,低声问了一句,但门外无人答应,只有弱弱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说话!”
胡麻皱着眉头说了一句,还是无人回应,只是敲门声又响了一下。
不是庄子里的伙计。
胡麻暗想着,庄子里的伙计不可能不答应,也不会傻乎乎站在那里敲门。
微微警醒,看了眼房梁上揉着眼睛的小红棠,见她也醒了过来,好奇的看向了门外,便知道来的应该不是人。
抬手接过了小红棠扔过来的红木剑,他慢慢走到了门边,将这扇房门,忽地拉扯开来。
“呜……”
这一拉开,顿时一股子清冷的凉气扑面。
胡麻眼前一花,赫然看到了一个约到自己腰间高矮,脑袋圆滚滚的小鬼,顶着一张惨白而诡异的脸。
它瘸了一条腿,歪歪的站在门边,冷不丁被自己把门打开了,它倒也似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