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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国皇帝完颜亮虽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南侵,但他却并没有按照某些大臣们的建议,出动金国骑兵对南宋发动一次突袭。
绍兴三十一年四月。
完颜亮认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于是便派出了金国签枢密院事高景山作为“赐宋帝生日使”,尚书右司员外郎王全作为副使,一同出使南宋。
完颜亮在出发之前,特地召见了副使王全,面授机宜。
“你向那赵构索取汉、淮之地,若赵构不从,你当厉声喝斥之。”
王全闻言,顿时傻眼,冷汗流出。
在南宋的朝堂之上,厉声呵斥赵构?
这可是要命的差事啊。
完颜亮显然看出了王全心中的恐惧,眼睛一竖,冷冷地开口说道:
“你若是不这么做,朕现在就能要了你的性命!”
王全无可奈何,只能答应下来。
五月,高景山一行进入了南宋境内。
和之前一样,他们还是通过水路前往临安。
这一次金国使者的做法,其实和之前大汉时期的使者很像。
没事也要找事!
在经过平江府的时候,高景山和王全就带着属下,拿着弓箭来到了船头。
高景山笑呵呵地拉满了手中长弓,对准了河岸边道路上的一名行人。
“嗖!”
箭矢发射出去,顿时命中了这名行人的腹部。
行人猝不及防,倒在地上惨叫不止。
还没等周围的其他行人反应过来,王全等金国使团成员的箭矢也接连落下。
一时间,路边的南宋行人大乱,车马纷纷躲避。
高景山和王全哈哈大笑,继续弯弓射箭。
射出几箭之后,行人已经全部跑光,路上只剩下一地狼藉。
高景山有些遗憾地收起长弓,感慨道:
“现在的确是上了年纪。若是换做二十年前,最起码也能射死十个宋人。”
王全笑呵呵地开口道:
“大人谦虚了,其实咱们压根也不需要太过把这些宋人放在心上。”
“只要大金皇帝一声令下,要杀多少宋人,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两人悠哉悠哉,看着道路上的几个伤员逐渐停止了动作,僵硬倒地。
很快,宋国负责接引的馆伴使来了。
这名馆伴使满头大汗,对着高景山和王全毕恭毕敬地开口道:
“是有人惊扰了尊使安宁吗?”
最早的时候,金国使者南下,路上经常有人对着船只叫骂,还有对着船泼大粪的。
不过这些年大家都麻木了,类似的事情基本没有了。
高景山笑着摇头道:
“不不不,并没有任何人惊扰本使,就是本使突然想要打猎了,然后就射几箭而已。”
这句话直接让附近的所有南宋人都气坏了,一个个对着高景山怒目而视。
打猎?
谁家打猎是拿着弓箭去射路边行人的?
馆伴使根本不敢发作,只能赔着笑,接连给高景山和王全道歉。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高景山和王全每日都在船上用弓箭射杀河岸边的行人取乐。
南宋方面无可奈何,只能派出军队提前封路,确保这些金国人不能再继续伤害南宋的百姓。
左相陈康伯听说消息之后勃然大怒,立刻去面见赵构。
“陛下,这些金虏实在是太过分了,竟然在大宋境内如此肆意射杀大宋百姓!”
“臣请陛下立刻发兵将高景山、王全等人全部逮捕下狱,严加法办!”
“再命使者出使金国,训斥金国皇帝,让其知晓两国邦交礼仪!”
赵构一听,顿时头皮发麻。
“好了好了,爱卿啊。金人向来都是这么粗鲁的,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眼下若是拘捕了金人使者,岂不是又生战端,让大宋老百姓受苦?”
“忍一忍,等金国使者抵达之后,朕再询问他们看看是怎么回事便好。”
在赵构看来,为了维持和金国之间的和平,他都不惜向历代金国皇帝俯首称臣了。
死几个老百姓的性命,算什么?
以至于,当高景山和王全两名嚣张的金国使者踏上临安府码头的时候,都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感慨。
高景山道:
“没想到这宋帝还真如传说之中的那般废物,竟然连这种事情都能忍下来。”
王全口中啧啧作声,道:
“谁说不是呢?听说那赵构压根已经连男人的本事都没有了,不然怎会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两人一唱一和,得意洋洋地当众大笑起来。
他们用的可是大宋官话。
在两人身旁的南宋馆伴使脸色铁青,却依旧只能赔笑,一个字都不敢说。
很快,这两名金国使者就得到了赵构的接见。
高景山和王全两人迈着八字步上殿,神情之中极为倨傲,倒好像是两名领主巡视自家的领地一般。
非常随意地朝着赵构拱手行礼之后,高景山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大刺刺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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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幕顿时让赵构愕然,开口道:
“尊使这是?”
王全笑呵呵地开口道:
“不瞒陛下,我家高大人近日吃了尔江南食物,实在是无法入口,令人心情烦闷,故而不想开口说话。”
这句话一说出来,在场的大宋文武百官们血压立刻就迅速增高。
左相陈康伯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恨不得直接站出来将这该死的金国使者给暴打一顿。
但陈康伯看了一眼赵构,还是只能放弃了这个决定。
陈康伯固然是主战派,但他的主战派姿态还是比较柔软的。
毕竟也是经过了秦桧和赵构的这么多年“调教”嘛。
姿态不够柔软的,就好像张浚,都已经被赵构接连两次重复“朕虽亡国,不用张浚!”
陈康伯是真不想让自己落到张浚的那个下场,便闭上嘴巴,等待着下一步金国使者的开口。
赵构明显也被王全的话给恶心到了一下,脸色微微一变。
但赵构在面对金人的时候,态度向来是出奇的好。
连跪拜接受金国皇帝圣旨的要求都可以做到,被金国使者冷嘲暗讽两句,又算的了什么呢?
赵构咳嗽一声,露出笑容道:
“既然正使不能开口,那么就有劳副使给朕讲一讲大金皇帝陛下的口谕吧。”
王全呵呵一笑,表情突然变得阴冷了下来。
“赵构!你如何对朕大金这般不敬!”
“若是将襄汉、两淮之地献出,朕尚且可以饶尔一命。”
“如若不然,朕立刻发兵南下,将你临安踏平,让你赵构全家男的十世为奴,女的百代为娼!”
这份完颜亮的口谕一说出来,在场的大宋君臣顿时哗然。
赵构也无法控制住情绪,忍不住脱口而出:
“割让襄汉和两淮?这……”
开什么玩笑?
赵构只不过是想要苟在半壁江山,但又不是傻子。
如果当真割让了这些地方,南宋就是下一个南陈。
王全冷冷地盯着赵构,喝道:
“赵构,尔无需说那么多废话,只要告诉我,行还是不行!”
赵构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
“使者,此乃是国之大事,如何能仓促决定?”
“还请使者暂且安歇,待朕和诸卿商议一二,然后再做……”
王全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赵构的话:
“赵构!大金早就听说,你是个优柔寡断,不能人道的废物东西,如今看来,你的确如此!”
“似你这般太监皇帝,竟然能在江南龙椅上一坐就是三十载,简直贻笑大方!”
“若是大金有你这种太监,列祖列宗怕是都要气得从坟墓之中跳起来了。”
“你如此无能,让赵氏祖宗蒙羞,竟然还有颜面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速速答应大金陛下的条件,尚有一线生机!”
王全这一番破口大骂,可谓粗俗已极,全然抛弃了过去十多年里宋金两国之间交流的外交礼仪。
连赵构最不能见人的身体毛病都直接抖搂了出来,可以说是再直接不过的打脸了。
事情到了这里,大宋群臣们的怒火终于忍耐不住了。
左相陈康伯正打算拍案而起,却已经有人抢在前头,站出来对着王全破口大骂。
“王全,尔不过是个汉奸,厚颜事虏,如何敢对华夏中国皇帝如此无礼!”
“陛下,还请立刻命侍卫上殿,将这王全贼子拿下,当场法办!”
其他大宋群臣同样是群情激奋,对着王全大骂不已。
然而,王全一点都不带虚的。
这是因为在出发前完颜亮已经明确交代过了。
如果王全这一次不能圆满的完成任务,那么在汴京之中王全的一家老小就会全部完蛋!
王全直接手指宋朝群臣,破口大骂。
“我乃是大金上国天使,尔等对我如此无礼,是想要大金和尔江南即刻开战吗?”
“来,谁敢和大金开战的,给我上前一步!”
王全这一番怒吼,直接把在场的所有宋国大臣们都镇住了。
他们还真不敢。
他们不敢的原因,倒真不是害怕金国。
他们是害怕赵构!
赵构都已经当了三十年皇帝了,这个皇帝是什么尿性,南宋的大臣们早就已经一清二楚。
现在站出来表示要和金国开战,名声肯定是非常响亮的了。
但接下来,流放岭南的生活也必然是极其难熬的了。
看看李纲,看看张浚,看看岳飞……
一大堆的前辈惨痛经历摆在前面,谁敢站出来?
还是那句话,在经历了赵构和秦桧的多年调教之后,如今的南宋朝堂上,早就已经没有那种愿意抛头颅洒热血,只为了和金国鞑虏一战,收复中原河北的义士了。
口号,大家能喊。
真打起来,大家也能群策群力。
但前提是,赵构这个皇帝得发话!
只要赵构不发话,那被羞辱就被羞辱吧。
反正丢脸的是皇帝赵构,和我们这些打工的大臣们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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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全见群臣都被镇住了,顿时越发得意,转头看向赵构,冷冷道:
“赵构!尔可知道,宋国真正的皇帝赵桓已经死了?”
“对,尔兄长赵桓,已经死了整整五年!”
“哼,尔若是不答应大金皇帝陛下的条件,五年之后,尔的骸骨就只能烂在临安城的废墟之中!”
赵构闻言,顿时身体剧震。
宋钦宗赵桓,死了?
而且,已经死了五年了?
一时间,赵构喜从中来,差点放声大笑。
好在,三十年皇帝的经历早就已经让赵构成为了一个非常出色的演员。
仅仅用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赵构就飞快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然后,他哭了。
“皇兄!如何弃朕而去!”
赵构嚎啕大哭。
一方面,是为了表演给臣子们看。
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让王全闭嘴。
毕竟,这孙子骂人总喜欢揭短,实在是骂得太难听了!
赵构也不敢真的对王全怎么样,就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让王全闭嘴了。
但王全不闭。
“赵构,尔不要和一个妇人一样,在这里哭哭啼啼!”
“大金皇帝还在等着尔这个生不出儿子的废物回话呢!”
“赵构,尔听到没有!”
赵构终于忍无可忍了。
于是,赵构猛然站了起来。
一转身,就冲到了龙椅后面的屏风中去,躲了起来。
南宋群臣见状,顿时更加哗然。
然而,就算是隔着屏风,赵构依然还能听到王全的谩骂声传来。
而且,特么还得装哭呢!
赵构都已经五十岁的人了,老是要装出声嘶力竭的哭声,那也是很累人的好吧。
于是赵构干脆又站了起来,一边捂脸大哭,一边飞也似地从侧门跑出了大殿。
嗖一下,赵构人就没了。
大殿之中的群臣看到这一幕,都傻眼了。
陛下跑了?
这……
接下来该咋办?
陈康伯毕竟是左相,这个时候也终于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带御器械刘炎,喝道:
“还不快去保护陛下!”
刘炎这才回过神来,一路拔腿狂追。
终于,在寝殿门口处追上了赵构。
赵构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泪,感慨道:
“唉,朕刚刚听到皇兄的死讯,实在是悲痛不已,无法自抑啊。”
“嗯,你去和陈卿家说一下,让陈卿家负责招待一下使者……”
说到这里,赵构突然顿住,改口道:
“陈卿家性格还是比较刚烈的,不能让陈卿家去招待。这样吧,让杨椿卿家和周麟之卿家去好了。”
杨椿是参知政事,周麟之则是同知枢密院事,这两个都是副宰相,从级别上来说也够了。
嘱咐完这些之后,赵构又擦了擦眼角,正色道:
“好了,今天朕实在是悲痛过度,谁也不见!”
很快,赵构就回到了自己的御书房中。
等到房门紧闭后,赵构终于如释重负,偷偷地……
笑出了声。
死了,终于死了!
从今往后,金国手中再也没有任何能威胁朕的筹码了!
赵构这一刻,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宋徽宗早十几年就死了,宋钦宗也在五年前死了。
死得好啊。
死得实在是太好了!
赵构愉快地坐了下来,双脚搭在了桌面上,哼起了小曲儿。
当天晚上。
高景山和王全坐在贵客的位置上,看着面前殷勤相待的杨椿和周麟之,表情都是非常的古怪。
高景山忍不住用女真语对着王全道:
“这些宋人难道就真的一点骨气都没有吗?”
为什么让王全这个副使来开口说话,说白了就是让王全来顶缸的。
就算是赵构当场发作把王全弄死,高景山也能借口之前的事情只不过是王全的自作主张。
这样,高景山至少是不会死在这座大殿上的。
王全其实心中也是早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心理准备,此刻看到两名眼前毕恭毕敬的宋国宰相,只能说感觉如梦幻一般。
他定了定神,对着高景山笑道:
“大人,看来陛下接下来征……呃,的行动,应该是万无一失了。”
虽然用的是女真语,但王全也不敢确定面前的这些南宋大臣们究竟能不能听得懂,故而临时改变了话语,还是没有泄露完颜亮即将南征的事实。
第二天,左相陈康伯入宫求见赵构。
赵构红着眼睛,接见了陈康伯,心中却在暗骂张去为。
这小子,搞那么多姜来干什么?朕的眼睛都要被辣死了。
陈康伯正色道:
“陛下,金虏辱我至此,看来这战端是非开启不可了。”
赵构吐出一口气,缓缓道:
“谁说不是呢?金人竟然隐瞒了皇兄的死讯五年,整整五年啊!”
“唉,朕那尸骨未寒的皇兄……”
说着,赵构一边提起袖子假装抹泪,一边偷偷地将袖子之中的姜片又在眼角擦了几下,好让眼泪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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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赵构没拿稳,手中的姜片落在地上。
陈康伯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下,但马上就一脸愤怒地继续开口道:
“陛下,咱们得给先帝发丧,使天下军民得知此事,以振奋军心民心,共同抵御金国鞑虏!”
赵构伸出靴子,一脚把掉在地上的姜片踢到了桌子下面陈康伯看不到的地方,同样正色道:
“是啊是啊,必须要开战,不战不行了!”
“明日就在都堂召集百官,这一次,朕一定要和这完颜亮狠狠地做过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