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尊位上,无论是柳承明还是柳姒,亦或是谢晏都穿的十分简单,看着并不像什么王公贵戚,只像是寻常富户人家。
只因周身气派不凡,所以没人觉得不妥。
他们三位身份尊贵的人穿着都尚且如此简朴,安鸿月一个国公之女却穿得如此华丽……
安朗正准备替安鸿月解释,却听柳姒先一步开了口。
“安娘子也觉得我这一身素裙不错么?”
安鸿月头点个不停:“自然自然。”
柳姒掩唇轻笑:“这两年大齐天灾不断,圣人为体百姓民苦,崇尚节俭,我等为人臣子,自是要顺应君、父之命,所以非是必要,简装即可。”
话毕,众人起身拱手:“圣人仁德,我等必当顺君意,自省其身。”
落座后,安朗便暗地里唤安鸿月将身上那些金银首饰换了,重新梳妆打扮。
等再回来,安鸿月已换了身再简单不过的衣裳了。
只是她脸色不佳。
原先那身衣裳明明公主都说好看了,为何还要给她换了!
真是气愤。
坐在她身侧的安庭序则是心下生疑。
他这幼妹最是目中无人,管你是什么皇亲国戚,身份有多尊贵,只要不喜欢那就是不喜欢。
可今日她夸奖柳姒的那番话却是真心实意。
到底是骤然转了性子,还是公主真入得了她眼?
只是当初在万物坊她就对戴着面具的公主百不顺眼,怎么如今倒又喜欢起来了?
她二人又未曾接触过。
安庭序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丝竹声响,舞姬进场。
那些个曼妙舞姿柳姒倒是有兴趣看,对着身侧的谢晏时不时点评几句。
此刻正是一段剑舞,主舞者却是一个男子。
舞郎一身红衣面戴白纱,露出肩膀、腰腹、大腿的健美肌肉来,手持两把断刃,赤足在厅中舞蹈,动作凌厉中又带柔美,刚柔并济。
腰上悬挂的铃铛随他动作轻响。
柳姒被他目光所吸引,她看着舞郎那双自傲的眸子,陷入沉思。
而她身侧的谢晏见她盯着个舞郎瞧得目不转睛,不由捏了捏她手心。
“怎么了?念念?”
柳姒回神,朝他笑了笑:“无事,只是这舞郎身姿优美,看入了迷。”
她目光重新落回舞郎身上。
发现他有意无意地往她这边瞧,似乎很是惊讶。
见罢,柳姒计上心头,沉默着将舞看完。
一舞毕,舞郎准备退下,却听柳姒开口道。
“等等。”
安朗见状轻勾了勾唇,他解释:“公主,此郎乃是小女房中的舞伎,因剑舞得不错,所以特地唤他来献舞一曲,不知公主可还满意?”
柳姒看着那舞郎的一双眼睛,开口道:“你瞧着有些眼熟,走上前来。”
穿着清凉的舞郎迈开步子上前,头颅低垂,恰好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看着惹人怜惜。
“抬起头来。”
站在食案前的舞郎应声抬头,倔强的眸子里带着几分讶然与激动。
柳姒抬手,将他面上的白纱轻轻扯落,熟悉的容颜撞入她眼,她肯定道:“我见过你。”
舞郎欠身:“奴曾在月影轩与贵主有过一夜之缘。”
看好戏的安鸿月适时道:“这奴婢曾是月影轩的花郎,后来月影轩被查抄,我见他可怜,又会舞得一手好剑,就将他带回了府里,给他容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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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哪里是看他可怜,分明是那时她的目标还是谢晏,见这舞郎与谢晏容貌有五六分相似,就从贾辞徽手里将人要了过来。
后来她看上了柳姒,就把他丢在后院再未过问。
今日知道谢晏也要来赴宴,就将人叫上来献舞,特地想恶心谢晏一把。
这不,她故意大声唤那舞郎名字:“燕奴,还不快给公主奉酒?”
燕奴?
众人目光齐齐看向谢晏与燕奴。
这样看着,倒觉得驸马与这花郎确实有些相像。
只见燕奴怯怯看了谢晏一眼,而后挪了步子走到柳姒身旁,修长的五指执起酒壶为她身前的空酒杯倒满酒。
两手托着杯底,跪到她足边小心奉上:“请六娘子……唔,请贵主饮下此杯。”
柳姒盯着他静默两刻。
男人姿态低微,浑身上下处处都是精心修饰过,令人看不出半点不完美之处。
她倏而轻笑一声,抬手想将燕奴手中的酒杯接过,岂料身旁另一只手比她更快。
谢晏大掌越过她将那盈满酒液的杯子夺过,二话不说仰头喝下。
空了的杯盏被他不轻不重地搁在案上,发出一声轻响,喉结滚动,沉声道。
“公主身子不适,不宜饮酒。”
他唇上沾着残留的酒渍,显出潋滟水色,为他绝世的容貌更添艳色,只是漆黑的眸子带着明显的怒火。
任谁都能看出驸马因这个与他容貌相似的花郎发了怒。
而燕奴听他这样说,立刻伏在地上,惊怕道:“奴不知贵主身体不适不能饮酒,还望贵主恕罪!”
柳姒转首看了眼动怒的谢晏,在他即将与她相视的前一刻移开了目光,随意地理了理挂在臂腕上的披帛。
“不知者无罪,起来吧。”
这话是对跪在地上的燕奴说的。
见状,谢晏下颌紧绷不再看她。
下头的人神色各异,而尊位上的柳承明冷笑:“奴婢不知礼数,拖下去打两棒子就是,谢少卿又何必与这等贱奴吃醋?”
在他眼中,谢晏之所以是威胁,是因为他身份确实配得上柳姒。自己虽然嘴上看不起谢晏,但心底里却并非这样想。
所以他才会每每看见他与柳姒恩爱,就嫉妒得要命。
可燕奴不过一个下贱的奴婢,根本就入不得他眼。
他实在不明白谢晏方才生什么闷气?
要是他,直接叫人拖下去私底下处死了。
而燕奴听了他这话,跪在原地不知所措,只无助地看向柳姒。
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怎得,眼中蓄着泪,欲落不落,可怜得紧。
偏还故作坚强地唤她:“贵主,奴……”
“好了。”柳姒开口,“不过不小心罢了,三哥何必跟一个奴婢计较?”
说这话时她看也没看柳承明一眼,而是朝地上的燕奴伸手:“起来吧。”
泪眼朦胧的燕奴见罢受宠若惊,身份尊贵的公主能愿意伸手扶他,对他来说确实是莫大恩赐。
他正准备借着她的手站起身。
“念念。”
一道冰冷得不能在冰冷的声音响在他头顶,他抬了头看去。
驸马原本带着怒意的眸子此刻尽是冷意,他看着燕奴像在看什么死物一样。
只听他说:“贤王说得对,奴婢做错了事拖下去就好。来人,将燕奴带下去,杖打十大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