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初升,朝霞铺满天际,映照的海面一片绯红。
三根桅杆的横梁上,挂满了被倒吊着的西班牙人,在风中来回晃荡。
甲板上,几十个汉人满心喜悦地呼吸着带着海腥味的空气,欢快地洗刷着船板上的血污。
艉楼左手的两个单人间被打通,变成了临时的手术室。
室内,摆放着两张病床,一张床的大夫是朱琳泽,另一张的是傅山。
傅山安顿好妻儿后就没歇过,一直在忙不迭地诊脉、下针、上药、包扎……
朱琳泽则是等房间里光线好了,才开始在医疗箱里挑挑拣拣。
那医疗箱是在西班牙军医的房间找到的,里面有手术刀、切断锯、开颅斧、取子弹器等古老的医疗器械。
“雄叔,你是希望快些恢复,还是慢一些?”朱琳泽端起酒杯轻抿一口,随后转向疼得满头大汗的陈雄问道。
一向沉默的陈雄此刻也略显焦躁,他趴在床上,没好气地回应:“臭小子,老子都快疼死了,还磨蹭什么,自然是越快越好。”
“哈哈,雄叔居然自称‘老子’,真是难得。”朱琳泽笑着上前,递给陈雄一瓶酒:“这是龙舌兰,墨西哥的高档蒸馏酒,喝几口,兴许能缓解疼痛。”
傅山见状,忍不住抬头望向那琥珀色的酒液,舔了舔嘴唇劝道:“殿下,我这还有些迷香,不必浪费这等好酒。”
陈雄本不欲饮酒,但听到傅山的话,瞪了他一眼,随后便大口饮下。
朱琳泽见状,微笑道:“先生,那西班牙船长藏品丰富,好酒也不缺。手术结束后,我再为你取来。
迷香就不必了,用了麻药,伤口不易愈合。雄叔是硬汉,有酒就足够了。”
看到陈雄伤势严重,傅山皱了皱眉,但还是说:“傅某爱酒,殿下赏赐,感激不尽。但陈兄伤势过重,或许还是傅某来处理更为妥当。”
“船上尚未找到可用的草药,先生所带的金疮药又不足,难以应对如此大面积的伤口。”朱琳泽摇了摇头,又取出两瓶酒,浇在医疗器械和棉团上,看得傅山直心疼。
“咬住。”朱琳泽给陈雄嘴下塞了块毛巾,随后夹起酒精棉从伤口外围开始往内部消毒。
陈雄的后背如同干涸的河床,沟壑纵横,血肉黏连。
“呜……”原本满不在乎的陈雄,此刻被烈酒刺激地身体瞬间抽搐,他额头青筋暴起,抓住毛巾塞进嘴里,死死咬住。
“先消毒,再整理皮肉位置,随后逐层缝合,最后再消毒上药。叔,你是高手,这点痛忍忍就过去了。”朱琳泽一边轻声安慰,一边手法娴熟地进行操作。
一旁的张龙、张豹二人看得心惊肉跳,总感觉后背阵阵发凉。
半个时辰后,陈雄原本破碎不堪的后背,在朱琳泽的巧手下,像是被拼凑起来的地图区块,恢复了条理。
“擦汗。”朱琳泽瞥了一眼因紧张而哆嗦的张龙,同时继续向陈雄后背的缝合处撒上火药。
“哦,好!”张龙被吓了一跳,立刻上前帮朱琳泽擦拭汗水。
“殿下,这是何意?”傅山包扎完一个伤员后,转身好奇地询问道。
“火药也是药。”朱琳泽言简意赅,随即点燃了陈雄后背上犹如煤矿矿脉般的黑火药。
“呲……”火光一闪,浓烟冒起,手术室里到处弥漫着火药、烈酒和烤肉的焦糊味。
陈雄的吼叫声从艉楼传出,门口等待的伤患们吓得浑身哆嗦,纷纷望向躺在担架上的袁天赦,眼中流露出同情和怜悯。
袁天赦打了个冷颤,朝不远处的一名汉子招招手。那汉子瘸着腿走近后,他小声吩咐道:“狗子,你去告诉傅先生,我这伤请他来治。”
那汉子听后连连摇头,像拨浪鼓一样:“小的不敢,大人是殿下点名要治的,而且傅先生也说了,他治不了。”
“把雄叔抬到三层甲板上去晒半个时辰,紫外线有利于杀菌,记住,背后的伤口不要盖着,就让太阳晒。”屋内传出朱琳泽冰冷的声音,接着又听到:
“把天伯抬进来,该他了。”
看着陈雄犹如一块被熏完的腊肉抬出来时,袁天赦欲哭无泪,他死死得扣着甲板之间的缝隙,哀嚎道:
“袁某不去,死也不去……”
“呦呵,挺耐操啊,如此中气十足,本来我还担心天伯挺不住,看来是多虑了。”朱琳泽探出脑袋含笑说道,下一刻就板起了脸,冷声吩咐:
“抬进来。”
两个水手不由分说地把袁天赦抬进了手术室,又用绳索捆了他的手脚。
看着脸上蒙着几层白纱布的朱琳泽,袁天赦欲哭无泪,苦着脸求饶:
“殿下,袁某这是轻伤,让傅先生上点药就好了,真不用劳驾您老人家。”
“轻伤?”朱琳泽冷笑一声,“两个时辰前谁和我说对火器再了解不过,谁又说自己没救了?
天伯,你的伤比较麻烦,腹部中弹,背部鞭伤也不轻,忍着点啊。”
在高分贝的惨嚎中,朱琳泽清理完伤口,拿起了手术刀就要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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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天赦绷不住了,带着哭腔喊道:
“殿下,就算要杀要剐,你好歹给整口酒啊。”
“呀,忘了。”朱琳泽有点不好意思的给袁天赦灌了几口酒,缓和了语气,温和安慰:
“天伯,我要划开你腹部取弹丸,一会儿忍住别乱动。放心,这种手术我很熟悉,把握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