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早晨的时候,二妹的同事跑过来告诉黄成民,说是二妹昏倒了,现在去了医院。
“这好端端的出去玩,怎么还昏倒了呢?”刘培文纳闷道。
“唉,谁知道呢,我这腿脚不方便,这会儿也去不了,等成民回来看看咋回事吧。”黄母也是一脸焦急,却实在是帮不上忙。
等到中午快下班的时候,黄成民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刘培文把他拉到一角,低声问道,“成民,什么情况,你二妹怎么样了?”
黄成民耷拉着脑袋,眼里没了精神,“病了。”
“病了?怎么回事?”
黄成民带着刘培文往镜春园走,低声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二妹经常晚上不在家,并不是和同事出去玩,而是去了一个街道工厂做临时工。一晚上干四个小时,能给三块钱。
二妹白天的工作不算很累,但是工资实在不多,只有四十块钱,加上大哥黄成民的四十块钱,全家五口人的吃穿用度,加上老三老四还要上学,难免捉襟见肘。
所以她干脆隔三差五就去打零工,补贴家用。
对于这事儿,黄成民其实是知道的。
“我真后悔!”黄成民疲惫的眼里满是血丝,脸上都是苦涩,“要不是家里实在没办法,我也不能同意。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我自己去呢!”
黄成民之所以没法打零工挣钱,原因很简单,家里的大事小情,连做饭、辅导功课也都要他过问,这一家子人仿佛每个人都拽着他的一条胳膊、一条腿,让他动弹不得。
如今二妹生了病,他除了懊悔,也无能为力。
“病情怎么样?严重吗?”
“倒是不严重,医生说得静养一段时间,太劳累了。”
刘培文点点头。
“培文,不好意思,”黄成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刘培文,“二妹住院,我手头的钱实在不够用,还得找你帮帮忙。”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就跟我亲妹妹是一样的,这钱是我出的,不用还。”刘培文摆摆手。
住在这个大杂院里,他没少去黄成民家蹭饭,每日里来来往往,也是受了不少帮助。
正是有这样热情心善的邻居、同事,才不至于让他被燕京这样的都市所吞没。两世为人的他,更清楚这种真诚的宝贵。
带着黄成民回屋,刘培文翻出两百块钱递给黄成民,黄成民又是一顿感谢,才匆匆离去。
如是几天,黄成民家里才渐渐消停下来。黄家二妹依旧是住院,黄成民不得不来往奔波于单位、家庭和医院之间。
黄母行动不便,这几天刘培文常常过去帮着做饭,好让黄成民抽出时间来去医院照顾二妹。
这几天,刘培文看着在自家亲人面前依旧满面春风妙语连珠的黄成民,总是不自觉地把他和那日二妹生病时的懊丧与痛苦作对比。
平日里,他使出浑身解数,费尽自己所有的热情与力量,操持着一大家子一步步往前走,其中有多少辛酸,一望可知。
偏生他还能笑语连连,带着一家人乐乐呵呵,仿佛什么忧愁都没有发生。
或者,大家其实都知道日子难过,可是谁又能因为日子难过,就天天哭丧着脸呢?
在艰难的日子里,能够笑出声来,真的是一种美德,是一种鼓舞人心的力量。
于是,深夜的灯光里,在这个逼仄的小屋中,刘培文写下了第一行文字。
“初来京城的几个月里,我内心的惶恐和不安渐渐被这个杂乱、吵闹、平凡的大杂院治愈。这部小说,是我献给大杂院的一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