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曜做了一个梦。
梦到他在实验室里,仍然是一排一排的针,一管一管的血,这都已经是日常。
他熟练地卷起袖口,露出纤细苍白的手臂,握拳,递过去:“麻烦您轻一点。”
在那根针即将扎入血管的时候,有另外一只手拽住了他,夺门而出,跑啊跑,穿过一个一个的实验区,跑过空无一人的长廊,然后奋力打开了紧闭的大门。
“跑吧,我放你走,别回头。”
林曜朝前跑去,跌入了茫茫的大雪里,他转过头,看见了谢星忱的脸。不是小时候,是长大后的他,很高大,像一把撑开就可以挡雨的伞。
“你呢?”
“我要留在这里,帮你报仇。”
林曜眉头紧皱,陷入了漫长的昏睡。
谢星忱原本是想等他醒来,又怕他看到自己出现应激反应,到底还是在早上六点的时候,悄悄离开。
临走前,他留了一封信和一罐糖,然后站在床前,弯腰很轻地碰了下他的唇。
明明还在睡着,对方的眼尾却溢出了一点眼泪,弄湿了他的睫毛。
谢星忱伸手,替他擦掉眼尾,轻声道:“曜曜,要开心啊。”
林曜含糊不清地嗯了声,像是回应。
谢星忱伸手,勾出他脖子上挂着的戒指,替他戴在手上,自己也戴上另一枚,两只手交叠在一起,补拍了那天生日因为太过高兴而没有留下的照片。
当初以为戴着对戒交叠的手会是今后时常发生,所以没想着记录,而此刻,他要用尽一切方式留下关于林曜的一切。
他走到门口,实在是舍不得,又回过头,痴缠着看着躺在床上的爱人:“暂时不要想我了,我总是让你难过,但谢星忱会永远爱你。”
谢星忱回了趟家收拾东西,其实没什么要拿,一大箱子里都是跟林曜相关的物品,他穿过的浴袍,他睡过的枕头,用过的碗筷,还有院子里的向日葵也带走了一束。
以后很长的时间,他就要靠着这些东西来支撑着活下去。
他把正在睡觉的谢呆叫醒,叮嘱说:“如果林曜不开心的时候,飞来告诉我。”
“你要去哪,跟主人分手了吗?”谢呆还以为是在做梦,看着他拖着行李箱,翅膀差点把眼睛戳瞎。
“嗯,进军队,在日羽星,跟他很长时间不会联系了。”
谢星忱想,只有做戏到了极致,老头才会放心把事业一点一点展露给他,那些私下密不可分的关系缓慢展示,才有机会一网打尽。
谢呆愣了好长时间,抬手用翅膀盖住脸,挡住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表情:“那我怎么办啊。”
“林曜会好好照顾你的,他嘴硬心软,不会亏待你。”谢星忱轻声道,“你的任务就是,要逗他开心,知道吗?不然我跨星也得回来把你宰了。”
谢呆怔怔,感觉心口疼痛,察觉到一种细微的悲伤在蔓延。
他不敢问,他只知道谢星忱看起来像是要哭了,所以难得没有回嘴。
只是啄米似的点头:“知道了。”
“你是世界上最好的机宠,谢呆。”谢星忱抬手替他把乱糟糟的毛顺掉。
谢呆想哭,才发现自己哭不出来,所以只能微张着嘴巴,目送着谢星忱拖着行李箱大步出去。
他满满当当的一个家,现在要走,带走的东西竟然就只有那么一点。
谢呆猛然起飞,扑棱着翅膀朝着和睦赶过去,它飞到病房门口,却发现林曜刚醒,正在看床头的信。
“谢星忱他.....他要走了。”谢呆语无伦次比划,“他要去很远的地方,很久都不回来了。”
林曜却只是很轻地点了下头:“我知道。”
“你不挽留他吗?”谢呆着急地转来转去,“你不见他最后一面吗?”
“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手上的信纸晕开了一点湿痕,林曜低声道:“他看着我的时候,如果察觉到我的眼睛里有惊恐,也会很难过吧。”
没有人想要从恋人的眼里看见逃避和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