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霾阵阵,竹息在桌边守着,向来是因为太累的缘故,已经睡了过去。
太后大口喘着气,她的脑海里闪过十四被做成人彘的画面,便开始慌乱地在殿中寻找起来。
所幸竹息并未灭掉蜡烛,太后得以观察室内的情况,环视一圈没有可疑的东西之后,太后方才叫着竹息的名字,将她给唤醒。
可睡在桌上的竹息,一下子就变成了十四,他的双手软软的垂在两侧,听见太后呼唤便用肩膀蠕动地向床榻爬行。
太后被眼前的场景惊得说不出话,眼见着十四爬到床榻边上,太后方才看到他挺直的鼻子已经被削去,露出了森森白骨,就连两个眼窝都是黑洞洞地渗出鲜血,根本看不到眼睛。
瞧见这般模样的十四爬到自己身边,太后再也按捺不住,一边扑向十四,一边痛苦的哭嚎起来。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竹息听见太后的声音,急切地奔到榻前,太后被这一叠声的呼喊惊醒,她大口喘着气,“十四呢,十四呢!”
“太后娘娘,十四爷现在仍在景陵,并未回宫。
若您想见十四爷,明日奴婢便去求皇上开恩,可好?”
“最近十四可有再写信来宫中?”
太后只觉得自己梦中的景象太过真实了,她抓住竹息的手臂,“有没有!”
“最近并没有,大概......”竹息回忆着,“去圆明园后,就再没有收到十四爷得信件了。”
“立刻写信给十四,问问他得近况,就说哀家病重,叫他想办法回宫探望!”
太后声音十分急切,竹息忙不迭地去办了,只不过担心太后的情况,便吩咐给手下的小丫头先做了。
待竹息回来时,太后已经再次晕了过去,情绪大起大落,导致她呕出一口血来,飞溅在寝衣之上,叫人格外心惊。
一时之间,寿康宫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留守在太医院的人全部被请了过来,又是熬药针灸,又是把脉灌药的,整整折腾了一夜,太后也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皇上与陵容等人陪伴了一夜,天蒙蒙亮时,也没有太后好转的消息传来,反而是咸福宫传来了消息——六阿哥病逝了。
皇上虽然早有准备,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脚下还是踉跄了一下,他缓缓坐下,许久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寿康宫是太后在抢救,咸福宫是儿子已经逝去,皇上心中煎熬,甚至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应该守在何处。
陵容心中也有哀伤,但她的动作很快,立刻便起身向皇上行礼,“皇上,咸福宫那儿,就由臣妾先去看看。”
不等皇上答应,陵容便带着人快步走了,皇上抬头,也只能堪堪看见陵容的背影。
“姐姐!”
陵容一路急行,好不容易赶去了咸福宫,敬贵妃呆呆地坐在榻上,六阿哥躺在她的怀里,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机。
陵容的呼唤没能叫敬贵妃回神,她缓步走到敬贵妃面前,默默地坐下来陪伴。
敬贵妃就那样流着泪,屋内的蜡烛也燃烧尽了,只有朦胧的光线从窗外透进来。
“我宫中一共有三百二十六块砖石,”敬贵妃突然开口,“从前无宠的时候,我抚摸过无数遍,但后来有了弘易,我便不需要通过数着砖石度过漫漫长夜了。
今日一看,已经不止是三十一块有细碎的裂纹了。”
敬贵妃的声音细若游丝,陵容几乎要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
但她不敢随意开口劝解,生怕敬贵妃承受不住打击。
“你看,那一块就是有裂痕的,之前有三条,如今已经有五条了。
不,好像又有了一条,你看啊,弘易。”
在敬贵妃追问的时候,陵容几乎要开口答应了,结果敬贵妃叫的却是弘易的名字。
“为什么多了那么多条痕迹呢?为什么呢......”
陵容仍是没有说话,直到敬贵妃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她方才伸手,将人抱进了自己怀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姐姐,我在。”
敬贵妃嗯了一声,她靠在陵容的肩头缓缓闭眼,眼泪打湿了陵容的肩膀。
“我开始恨我自己了,如果我没有坚持用那个药方的话,弘易就不会受苦了。”
“这不是姐姐的错,是那张方子,”陵容叹了口气,“都是那张方子的错。”
“方子是死物,人是活物,若非我......”敬贵妃哽咽地哭泣,根本无法继续说下去了。
直到天已经彻底亮起,敬贵妃方才勉强止住了哭声,皇上姗姗来迟,两人相对无言之下,敬贵妃竟然又流了眼泪。
陵容惯会察言观色,见到皇上来了,她立刻便走,将屋子留给了两人。
她本想着再去寿康宫看看,却在庭院之中遇见了淳贵人,她的双眼红肿,倒像是也哭了许久。
陵容自然不敢直接问太后是不是离世了,故而只能小心开口,“妹妹这模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太后娘娘无事,”淳贵人知道陵容担心的是什么,“情况勉强稳定下来了,太医们正在商议接下来的方案呢。”
“瞧瞧你这眼睛,不仅红肿还有血丝,快回碎玉轩叫雪儿帮你用冰敷一敷,不然你这一整日都会觉得刺痛了。”
“谢过晟妃娘娘关照。”
淳贵人微微行礼,但还是未曾离开,她看了咸福宫内,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皇上刚刚进去,怕是要多陪陪敬贵妃了。”
“六阿哥与弘暳一样,都死在了那张方子上。”淳贵人摸了摸自己红肿的眼睛,不出意外刺痛地哼了一声,“那张方子固然有错,可将那方子流传出来的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淳贵人发红的眼睛盯上了陵容,“我的那张方子,是皇后娘娘给的。就连那苦药,都是她派章弥盯着我一碗碗用下的。
晟妃娘娘,敬贵妃手中的那张药方,可也是皇后娘娘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