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断秋霄落雁,醉来时响空弦。】
刘异打着节拍唱完这首词,当众人听到那句“长安故人问我,道寻常、泥酒只依然”时,都忍不住默默垂泪。
他们曾经无忧无虑的青葱岁月再也回不去了。
三天后刘异带着老婆孩子、猫狗离开长安,赶赴邠州赴任。
刘奇、张鼠不愿意跟刘异分开,要一同前往。
孙艳艳和秦三娘本来有些放不下【春风得意】的生意,奈何刘奇、张鼠态度坚决,她们只好将酒楼交给一名得力属下打理,也跟着搬家。
林九蓉和公孙笔是刘异到哪,他们到哪,自然跟着一起走。
姚娥和阿兰在刘异走后又跟随张狼返回巩县生活。
密羯、毛台和布兰听到邠州临近党项人的草原,当即就没了兴趣。他们在草原长大,早就不稀奇。
他们仨选择回巩县继续完成之前的伟大事业——建设白羊观。
至于张虎、张豹,他们为了打理生意,本就全国各地到处跑,留在长安的时间本就不多。
每天喧嚣热闹的宣阳坊刘宅,最后只留了几名仆从看守。
刘宅里天南海北凑成的一大家子,随着刘异的外放,再次四散分离。
长安城并不会因为少了一家人而停止运转,东西两市依然车水马龙,平康坊照旧灯红酒绿。
老百姓每日忙忙碌碌,该工作工作,该八卦八卦。
转眼来到第二年,即大中七年。
四月二十四日,长安的天空被乌云笼罩,一片阴暗。
傍晚时分,淅淅沥沥落下雨滴,半个时辰后雨越下越大,雨滴猛烈地敲打着大地,溅起一片片水花。
李帅撑着一柄油纸伞,身后带着一群身穿蓑衣的傀儡戏艺人,走进兴庆宫。
郑嫣看见大儿子笑着埋怨:
“你这孩子,下这么大雨还跑来。”
“我上次听女使说阿娘一下雨就闷闷不乐,所以这次特意带了傀儡戏过来给阿娘解闷。”
“我现在总算明白郭婵之前为何那么喜欢登勤政楼,要不是你时常过来陪阿娘解闷,我真怕自己要变成第二个郭婵了。”
李帅望着郑嫣身后穿着大绿丝绸,打扮甚为俗气的男子说:
“阿娘何必自怜,舅父不也时常过来陪阿娘。”
李帅说完对郑光恭敬施礼。
郑光对姐姐称赞道:
“阿姊,我看你几个儿女中属大郎对你最孝顺,对我最敬重,有好戏好表演从不忘提前通知我过来同看,也算不枉费我寻了他整整四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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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嫣回头白了弟弟一眼。
“你还好意思说,大郎是你给我找回来的吗?”
郑光尴尬岔开话题问李帅:
“今日傀儡戏演什么?”
“戏班说是新曲目,叫《一碗鲈鱼羹》”
“名字怎么如此奇怪?”
“我也没看过。”
傀儡戏可以用布袋木偶、提线木偶、杖头木偶、铁线木偶等,今天这群艺人表演的是布袋木偶。
跟提线木偶比,布袋木偶的戏台要高于幕后操纵者。
宫人们将小戏台搭上,又将南薰殿的灯光灭掉,只留下小戏台上的灯光,以方便观众聚焦台上木偶戏。
帷幕拉开,傀儡戏正式开演。
郑嫣、李帅、郑光在台下坐成一排。
一声锣响后鼓点平缓,两个女装木偶从左边出场。
一个衣着华丽,另一个做婢女打扮。
衣着华丽的木偶对婢女木偶说:
“最近食之无味,我晚上想吃鲈鱼羹。”
婢女木偶回道:
“奴婢这就让坑饪去做,听说庖屋新来了位姓米的坑饪,手艺极好。”
婢女退下去后,鼓点咚咚咚再响起,她又端着一个碗上场。
“公主,鲈鱼羹来了。”
戏台下的郑嫣感叹:
“她竟也是位公主,唉,我想小安平了。”
坐在郑嫣左侧的李帅安慰母亲:
“陛下许安平每岁回京探亲,她离开快到一年了,阿娘过两个月就能看见她了。”
郑嫣摇头:“安平之前信中说又有了身孕,我估算肚子现在该有七八个月了,今年应该回不来了。”
台上的木偶公主喝完鱼羹后赞不绝口。
“如此美味,我要赏赐坑饪。”
鼓点响起,婢女下去传唤坑饪时,郑嫣的头微微转向左侧,跟儿子感慨:
“你妹妹安平公主也爱喝鲈鱼羹,不知道邠州吃鱼方不方便?”
她说完没听见李帅的回答,转头一看,在昏暗的光线下勉强看到左边座位是空的。
“这孩子刚才还在呢,这么一会去哪了?”
坐在更左边的郑光凑过头来接话:
“大郎刚才如厕去了,阿姊,我怎么感觉这幕傀儡戏有些奇怪啊。”
“哪里奇怪?”
这时台上鼓点声中,一个肥胖的男子木偶登场。
他自称姓米,是公主府坑饪。
米坑饪领了公主的赏赐后谄媚道:
“奴婢这道羹是家传手艺,用料特别,在下只希望公主每日都能享用到奴婢做的鲈鱼羹。”
米坑饪退下去后,下一幕开场时公主已经卧床。
她对婢女说:“给我准备后事吧,我想死在洛阳。”
那个木偶刚说完这句词,台下的郑光猛地站起,不可置信喊道:
“你是谁?”
他的异常举动吓了郑嫣一跳。
郑嫣皱眉责怪弟弟:
“你发什么疯?”
“阿姊,你没发现吗?”郑光眼神惊恐说道,“他们这出戏演的是定安长公主李太和啊。”
郑嫣听后脸色大变,高喊:
“来人,掌灯。”
可她叫了半天也没有宫人进殿。
郑光望着台上那惟妙惟肖的木偶,吓得不由自主抓住姐姐郑嫣的手,哆里哆嗦抖个不停。
“阿姊,是不是李太和的鬼魂来找我索命了?”
郑嫣“啪”地一个耳光甩在弟弟脸上。
“你慌什么,我十二岁时为了给你抢食就敢杀乞丐,世间若有鬼,你阿姊我早死千百次了。”
这时台上帷幕后爆发出一阵咯咯咯的阴笑声。
“郑嫣,郑姨娘,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