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路撒冷。
西比拉公主抱着她的儿子,低声念诵着手中新添的厚册子,在封面上,是一个背负两把宝剑,满头白发,神情冷厉的中年男人。
这是最近,风靡于耶路撒冷的一本奇幻。
“范海辛的背后,有两把剑,钢剑除奸佞,银剑斩妖邪,人们恐惧又需要他们,一边称他们为变异的杂种,一边又离不开他们的帮助…”
西比拉温柔的声音将传奇猎魔人的故事娓娓道来。
小鲍德温听得聚精会神,蜷在母亲怀抱里一动不动。
“今天就到这儿吧。”
“母亲,这就结束了吗?”
小鲍德温有些失望。
西比拉板起脸,严肃道:“这只是娱乐,切不可沉溺,你要时刻记住,自己是耶路撒冷王国未来的储君。”
小鲍德温有些心驰神往地说道:“如果我能成为一个猎魔人就好了,哪怕是住在潮湿的沼泽,跟沼泽水鬼和林地巫婆一起。”
“猎魔人的法印,弓弩,银剑,还有他那强健的体魄,凌厉的剑术——母亲,这真是太有趣了。”
他有些激动地絮絮着。
中风餐露宿的猎魔人生活,令他有些沉浸,他想象不出饥寒交迫的痛苦,只觉得这很酷,很潇洒。
生在王室,既是幸运也是不幸。
作为鲍德温四世的唯一继承人,他永远处于政治斗争的漩涡当中。
一道道从阴暗角落里投射出来的目光,别有用心,心怀恶意,不胜枚举。
他这些年,走出宫殿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西比拉公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严厉:“生于王室,就肩负着神圣的使命,就像里描述的辛特拉王国的唯一继承人,希里公主一样。”
“可希里公主不是也跟着范海辛一起游历四方吗?”
“你可以将这理解为拯救末代王室公主的骑士,希里公主,终将会在未来,夺回自己应得的权柄,以女子之身,君临王国。”
西比拉的神情郑重,她理所应当道:“耶路撒冷,永远是属于我们鲍德温家族的。”
但,我的范海辛又在何处?
空旷的荒漠中。
身穿蓝色罩袍的耶路撒冷骑士团,簇拥着王驾,缓缓前行着。
鲍德温四世微笑着将手中,那本洛萨亲手送给他解闷的书递给对坐的高弗雷男爵。
“高弗雷卿,若有闲暇,你可以看看这本。”
高弗雷有些惊异道:“这是洛萨男爵送给您的那本?”
“的确,除消遣以外,在这里,我还看到了很多新颖的东西,或许,它能潜移默化改变人们的观点。”
正如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他在洛萨撰写的这本《猎魔人》中,看到的,是与自己相近的一种施政理念。
仇杀,只会使民族间的矛盾越发深沉。
非人生物遭受的歧视,不恰如耶路撒冷王国内,许多贵族领地中,从不被视作人类的异教徒们吗?
耶路撒冷王国,如果只是一个少数人统治多数的殖民政权,它迟早会被日益强大的拜火教势力,蚕食殆尽。
因为在海外,和数目庞大的异教徒们相比,基督徒和法兰克人才是少数人,他们不可能将所有异教徒都杀绝,使这片土地完全改换人种。
萨拉森人跟法兰克人的差距也远远没有大到印第安人和盎撒人那样的程度。
只有让那些异教徒们,也能登上分享利益的餐桌上,这个王国才能长久维系下去。
这一点,伊比利亚的倭马亚(伍麦叶)王朝似乎做得更好。
在那个国度,本是外来者的犹太人,拥有跟拜火教徒们差相仿佛的地位,他们自然会付出鲜血,来保护自己来之不易的生存空间。
酒馆里。
吟游诗人弹奏着鲁特琴,用富有魅力的异国强调,吟诵出猎魔人里,特地撰写在序章的歌曲——白狼与丁香。
“唱得好,芒斯特的爱尔兰人,这真是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但我想知道的事,白狼是谁?”
“当然是伟大的猎魔人范海辛呀,这可是耶路撒冷最近最火的故事,传说中,范海辛是大天使加百列的转世…”
“噢天父在上,这是对圣天使的亵渎。”
有人撇撇嘴道:“什么亵渎,伱看过就知道了,猎魔人践行正义,惩奸除恶,可比神父口中的圣天使有人情味多了。”
酒馆里顿时掀起一番骂战。
虔诚者认为这部是对神灵的亵渎,也有人觉得不该对一部背景架空的奇幻多加苛责,还有人干脆就认为,若神真能主持正义,不恰恰比那墙壁上的泥塑木雕更值得崇敬吗?
在神学气氛浓郁的耶路撒冷,这样的辩论是不可避免的。
这令原本就焦头烂额,发愁丢失圣物之事该如何交代的威廉大主教,更是雪上加霜。
伊莎贝拉公主,有些疲惫地揉着自己的眉心,兄长御驾亲征,在许多人看来,这将是自己那个天纵奇才的哥哥,在执政生涯里最后的一次绝唱。
尽管耶路撒冷几乎已经被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