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先贵懵了,眼泪忍不住刷刷溜了出来。
赶到火车站,找了一圈也没见到章江燕的踪影。按时间计算,她回家的列车还不到点呢。
邬先贵从长途汽车站回来,第二次转到站前广场,看到约十几个人在那议论着什么。刚才人似乎比现在多,火急火燎的他当时没注意看,现在注意到,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静心一听,人们说的是:原来刚才有个疯女人脱光了衣服在广场跳舞,一边跳一边唱:我失恋啦,失恋…
邬先贵心里咯噔一下,再细问长相、口音。
邬先贵明白过来:章江燕!
找到站前派出所,派出所回答有这么个人,刚刚被巡警带走了。民警转问邬先贵身份,他支支吾吾半天才脱身。世界上很多事,不可对人言。
收容所里的女人,谁能轻易敢去捞?
等到一两天后邬先贵找到人,章江燕已经转到精神病院。
人还是邬先贵找到的,无论他对收容所多么惧怕,在市内的城中村,和朋友们撒网找了一片后,还是一个施工队的老板提醒他:应该到收容所看看,我以前经历过,女人好像上天入地了,实际上被送进了收容所。说到这里,他很坚定的要陪邬先贵去看看。
强忍着从内心发出的恐惧,到收容所后,同去的老板有熟人。很快,脸庞浮肿,一位全身涂满经血和粪便的女子被带到邬先贵面前。
章江燕脸庞变形,满脸污秽,双眼直瞪瞪的发呆,嘴唇一张一合唧唧哝哝念经似的不知说些什么。原先丰满的嘴唇破沿崩边,干糙的翘起一片片白皮。
邬先贵的眼泪马上流了下来:江燕,是我!接你回家来了。
章江燕表情漠然,两眼僵硬,细细分辨,翕动的嘴里很低连续的发出:我…失恋了……他不要我了…
我赶到精神病院的时候,已经是章江燕失踪事件后的第三天下午。
邬先贵早已为她交付了二万元住院押金,她已经被擦洗干净,换上了精神病院特有的服装。
章江燕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娴静、靓丽。脸部浮肿,两眼呆滞,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坐在带铁栏杆的病房里。看到我们几个熟人,眼珠没有转动,木然的看着窗外的天空,面前犹如无物,再喊也没反应,只是喃喃自语:我失恋了…我失恋了……
眼见着邬先贵的眼泪滚了下来。隔着栏杆,他伸手想握握她的手,章江燕没有一点反应,他伸长着手臂半天也没够到。
在我们的叹息声里,邬先贵又续交了五万元住院费,还向江燕的主治和护理人员塞了些红包,恳求医护们善待她。
此后,听说邬先贵为她化缘近二十万元治病。
我和邬先贵业务交往的时间,并不长。因为企业性质的原因,从来没在他身上花过企业无法报销的钱。
人的交往,大多出于利用价值和频率。
我和邬先贵有些例外。我既没有从邬先贵主持的投标项目中,承接到什么工程,没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看我初次见到他时,他没象一般常见的甲方,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吆三喝四,给我一种亲切感。当我们相处到一定的时候,他把自己的遭遇和委屈,以及放荡的原因告诉我,两个没有什么经济瓜葛的人,就成了朋友。
而邬先贵对一个硬币都要磨蹭的发亮的人,之所以敢把自己最隐私最要命的秘密告诉我。可能是看我这个人淳朴,没被社会浸泡的发臭,属于无公害的人,再加上心里的事不吐不快。
是的,人生在世要是连一个说说心里话的朋友都没有,确实活得太悲哀了。所以,他把我当作无话不谈的朋友来看待。
章江燕在精神病院住了有小三个月的时候,两只好看的水灵灵的眼睛,又可以灵活的转动,也能娇声细语和我们去探望的人谈谈笑笑。
我衷心的为他两人高兴。
章江燕病好了,深深自责的邬先贵爱意旧病复发,面对她无可无不可的。不!邬先贵从来没驱除自己对章江燕的爱。
这是让我愿意和邬先贵交往做朋友的原因。表面上他是个浪子,实际上用情很深。
试想,在这个社会上,谁能把一个已经进了收容所的,从事色情行业的精神病人救出来。求人情也罢,借钱也罢,邬先贵随时可能有身败名裂的危险也罢,他还是斥巨资治好了章江燕的病。
把一个坠入粪坑有灭顶之灾的人救了出来,而且还找回了章江燕的风姿和美貌,让她又成为了健美的年轻姑娘。
本来,章江燕重出江湖,再操卖笑生涯,违背了曾经的山盟海誓,邬先贵是完全可以不去问她的生死存亡。
病况渐渐好转病愈后,邬先贵亲自把章江燕送回家休养。分手时,千叮咛万嘱咐,让江燕好好休养,身体复原后再回余州,他会等她一辈子。
再往后,我因为工作性质发生变动,常驻内蒙工地,邬先贵和章江燕两人的信息渐渐断绝了。
再得到邬先贵的音讯已是五年以后。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一次,我在伟鹏广场等人。
这是余州市最为繁华的地方。
无意遇到位以前道上的老友。互相询问对方的建筑市场业务后,自然的在两来风酒店一酌。
几杯酒下肚,话渐渐稠了起来。对方虽然早已发福,离开原先的国企后,在自己的公司里事业颇有成就。
这让一事无成的我不时啧啧称羡,我在国企只能规规矩矩做人。哪能和这些恣性枉为,在私有市场纵马扬鞭的大侠客相比。说实在的,论领导能力、管理能力,这些连墨水都没喝完一碗的学渣,怎能和我们这些正儿八经在专业院校学习过的高材生相比。只是由于当时提倡私有化,他们成了脱缰而飞的野马。我们只是勒着缰绳驮着骑手,没有自由还要负重前行的千里马,至于挨鞭子吃砺草更是我们的专利。
要不然,谁比谁差?
每当想到当年市开发不公平的竞争,我就一肚子怨气,那明明就是逼着把国有财产赠送给敢于不听话,能够突破国家政策的行为人。
当年和我一起开发建筑市场的,凡是私有制的都成了跑市场的能人。他们大多身家过亿,还有人已进入国外的建筑开发市场,甚至转行成为新兴产业的大佬。
听得我愧疚不已,惭愧啊,白在特级国企干了四十年,至今仍是两袖清风,一袭白衣!
我心里其实是一万个不服气,要不是条条杠杠束缚,要是同等条件下的竞争,我早已甩他们几条街。可惜,我当时太听话了。
有心事,酒不免喝得多了些:唉!我太呆板了,当年有邬先贵做朋友这么铁的关系,竟然没给自己也没给朋友们谋一分福利。
听到我提邬先贵,朋友连连称赞:那人义气,真的很办事。干咱们这一行的,结交他是三生有幸。
话锋一转,朋友说他的晚景不好,章江燕早已离开他,感情不睦的老婆癌症死了,他已经正式退休。女儿结婚以后,他没有了后顾之忧,现已回到老家居住,居住在黔灵山附近,晚年很是凄凉。
原来,我去内蒙没有多久,章江燕就回到了余州。
不过,她不是自己回徐的。
她还带着个表弟。
见到邬先贵,章江燕先是满脸飞霞,兴奋的两只杏核眼熠熠生辉,展现了她成熟女性的迷人魅力。在介绍表弟的时候,她流利欢乐的语句,有些打梗。当看到表弟不满的扫了她一眼后,江燕才没有失态,继续着她和邬先贵再次见面时的欢乐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