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隆隆的机器声随风传来,远远的就看见八九个压缩气包,并排高高的矗立在机房外。压缩气包边便是一排冒着热气的晾水池。
压缩机房窗明几亮,连地上都一尘不染,但让人心浮气躁的是室内巨大的噪声,说话趴在耳朵上都难听清。
于听玉进了压缩机房,随手拿起根靠在门后的小木棍,然后带着班里几个人挨台机子进行检查。
机器在轰响着,震耳欲聋,且传动系统在飞转,怎么检查啊!
就见于听玉将小木棍一头放在机器的缸体部位,一头放在自己的耳朵上,面容静肃,侧耳倾听。
他那样子像极了号脉的老中医,或带着听诊器的医生,一会眯上眼,一会启眼帘痴痴望着房顶,伸手摸摸发烫的机身然后点点头。
这台机子有点顶缸,你听一听。他把小木棍递给刘元草。
刘元草有模学样的听了一阵子,除了活塞哃哃的响,什么也听不出来啊。
于听玉伏在刘元草的耳朵上:你细听,是不是有铛铛的小声音?
果然有,没人指点,不细听,真的听不出来。
紧接着,于听玉又带着他们查出来一台压缩机活塞间距太大,一台压缩机缸内缺油。这些都是急需检修的。顶缸的,容易损坏机子,要不调整,发展下去就会发生顶掉缸盖的大事故。活塞间隙大的,也得调整,要不然机子压缩比太差。缸内缺油,必须补加,要不然很容易烧缸的。
刘元草对班长的绝技羡慕的要命,班长是怎样炼成这种绝技的?
于听玉没有相瞒,只是慢条斯理的:要多学,首先弄清机器的构造、工作原理;然后是多思考、多比较;这如同庖丁解牛!我把这故事讲给你们听吧:
庖丁给梁惠王宰牛。
手所接触的地方,肩膀所倚靠的地方,脚所踩的地方,膝盖所顶的地方,割下来肉哗哗作响。他进刀时豁豁地,没有不合音律的:很合乎汤时《桑林》舞乐的节拍,又合乎尧时《经首》乐曲的节奏。
梁惠王说:“嘻,好啊!你解牛的技术怎么竟会高超到这种程度啊?”
梁惠王,见到庖丁解牛,这个别人做起来十分困难的事。他驾轻就熟,行云流水般的操作。看起来赏心悦目,就像看艺伎们表演歌舞忍不住发问。
庖丁放下刀回答说:“我所理解的,是事物的规律,已经超过一般的技术了。
刚开始进入行业,我早先开始宰牛的时候,眼里所看到的没有不是牛的;三年以后,不再能见到整头的牛了。
现在,因为我熟记牛的骨头结构,经络走向。我凭精神和牛接触,已经不用眼睛去看。视觉停止了而精神在活动,依照牛的生理上的天然结构,击入牛体筋骨相接)缝隙,顺着骨节间)空处进刀。依照牛体本来的构造,筋脉经络相连的地方和筋骨结合的地方。我不曾拿刀碰到过关节骨头,更何况腿骨那样的大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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庖丁继续往下说,想说清梁惠王疑惑的原因。
“对技术好的厨师每年更换一把刀,是用刀硬割断筋肉;一般的厨师每月就得更换一把刀,那是是用刀砍断骨头原因。
如今,我的刀用了十九年,所宰的牛有几千头了,但刀刃的锋利就象刚从磨刀石上磨出来的一样。那牛的骨节有间隙,而刀刃很薄;用很薄的刀刃插入有空隙的骨与骨之间,宽宽绰绰地,对刀刃的运转必然是有余地的!
因此,十九年来,刀刃还像刚从磨刀石上磨出来的一样。虽然是这样,每当碰到筋骨交错聚结的地方。我看到那里很难下刀,就小心翼翼地提高警惕,视力集中到一点,动作缓慢下来,动起刀来非常轻。找对地方豁啦一声,牛的骨和肉一下子解开了,就像泥土散落在地上一样。”
梁惠王说:“好啊!我听了厨师的这番话,懂得了养生的道理了。”
讲完后,于听玉问:从这故事里,你们懂得了维修机器,养成高手,练就绝技的方法了吗?
刘元草由衷敬佩:我会像师傅那样,用心的去学。眼前看得是牛,脑海里浮现的是牛的每一个骨节缝隙!
后来,刘元草看金庸的新武侠小说《书剑恩仇录》,那里里陈家洛武功突飞猛进的原因,就是他悟透了<庖丁解牛>的道理。
于听玉满意的点点头:孺子可教也!我刚才是给你讲,获得绝技的诀窍。其实还有其他一些方面要努力,至少要兼蓄别类,举一反三。才能真正成为技工里的高手,练就绝技。对了,你和郜海燕的事发展的怎么样了。
刘元草没有思想准备,张口结舌,顿时面红耳赤,不知怎么对班长说。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行。元草的恋爱也是这样。
这天傍晚,刘元草吃过饭,当然饮了酒,而且是半斤多酒。在别人看来,喝得不少了,对刘元草来讲也就不过是湿地皮。煤矿工人有几个不能喝酒,三块石板夹一块肉,不知哪天就没了。不喝点吃点,太亏欠自己。
据统计,在和平年代,除交通死亡外,煤矿工人死亡占第二位。就与煤矿工人结下不解之缘。
刘元草带着几分酒意晃晃荡荡往前走,漫无目的两眼无光的让脚和地皮无力的蹭着。
对于雪静半死了心以后,刘元草的心也死了大半啦。嘴里说:大丈夫何患无妻,心里却是才放下又想起。
遇到郜海燕,心里埋没的火,又被勾出来添上了柴。他幻想过,也尝试过,心里的魔鬼虽然一时不能驱净,倒也有了新的希望。
找茬子,去了郜海燕宿舍几次。那是她的硬性规定,秘密来往,绝不声张。
每次到她那里,开门时郜海燕先伸出头来东张西望。送他出门时,总是先自己出去探视一番,见四下无人,方允许刘元草出来。
两人在屋内时,总是保持两米远的距离。刘元草无意靠近一点,她马上后退一点。话说得更是中规中矩,涉及工作的多、形势大好的多、年轻人理想的多。若说她无情,她看着刘元草的目光情意绵绵,每次他要走的时候都有些眼朦胧的样子。
刘元草知道这是个好人,是个勤劳、善良,能做好妻子的人。可和她在一起,总感到和一个戴面具的人相聚,年轻人热恋的熊熊烈火总是无法燃烧。她是劳模,是党员,是人们学习的榜样,可做了夫妻两人还这样,相敬如宾的隔了层膜似的过一生?
刘元草不能不彷徨。
刘元草有一步没一步的挪着,肩膀被重重的撞了一下。刚想发脾气,面前站着的却是一位妙龄少女,身着红色上衣,披发垂肩,吹气如兰,两眼含笑。
没等刘元草张嘴。吆!男子汉撞了人还不知赔礼?见刘元草张口结舌,她抿嘴一笑。
开个玩笑,别紧张!不认识啦,我家在涟泉新工区,和你住的五宿舍只隔一道沟。你经常从我家门口过,怎么?想起来了吗?哈哈……银铃样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掉了下来。
刘元草被感染,也不由的嘿嘿傻笑起来。看着面熟,你不说,真不一定记得起来,谁叫你你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的呢。
好嘴!这次她又笑了,是半掩着脸吃吃的笑。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请客!看电影去。她用手晃晃两张电影票:罗马里亚的电影《多瑙河上的风波》!
鬼使神差,刘元草管不住脚步跟她向影院走去。
电影在那个时候算是很开放的,但看到男主人翁把女主角抱在怀里,虚张声势:我要把你扔到河里去!女主角夸张的尖叫引得她也尖叫了一声,顺势把头靠在了刘元草的肩上。那乱蓬蓬的柔发,弄得刘元草脸发痒,心也发痒。他从小自大没和一个外边的异性这样接触过。
本来心里就不平静,如今三环套月,刘元草怎么办?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