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握的手,脉搏跳动。
温热呼吸,规律清浅。
拥着人没一会儿,他便沾染上属于少年自身的温度,变得温暖起来。
所有的一切,都传递到了他这里。
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着,规律的频率不断重复。好似他冰冷的胸膛中,也藏了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
紧贴着,便能与其一同跳动。
就仿佛……
现在的他也如一个人类一般活着。
再一次得出这个结论的人偶,紫靛色的瞳微微睁大。
他再次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嘴唇不由自主地抿成了一条线。
当与悲伤至极的少年再次拥抱时。
痛哭流涕的少年,胸膛急剧起伏,呼吸不稳。因拥抱而紧贴的彼此,少年的所有情绪也在他胸腔间形成共鸣。
愤恨、悲楚。
自怨、不甘。
像极了他的曾经。
而他的鸟雀,它体内的那颗心,也正如他所看到的那样,伤痕累累,无人去补。
不断拍打心的壁垒,拼命呼喊,无人伸手。
和在借景之馆的他,又有何区别。
当时的他,除了不让少年再继续自我伤害下去。
他的脑中还冒出了一个念头。
若可以,那就由他来修补。
正因为他曾握过一颗漆黑枯萎的心脏。
这颗心,还有足够的时间得以生长复原。
正因为时间足够,鸟雀体内的那颗心,还可以不断成长。
他见过很多颗心。
但能亲眼、近距离的见证一颗心慢慢长大,对于他这个人偶来说,也称得上新奇。
虽然这并不是他的心,但他的鸟雀,自始至终都会为他而停留。
正因如此,当少年再次需要拥抱的时候,他也能通过这颗心,短暂的,感受到心跳。
人偶缓慢收回目光,也收回了思绪。
他揽着少年的手臂小心翼翼收紧了几分力道。放在后心处的手,也轻轻摩挲起少年的后背。
小主,
…
……
雨,继续唏嘘簌簌的下,有着略微的蓬松感,间隔轻微地砸在营帐上。
时间缓慢流逝,熟睡的人梦的更沉,人偶耳侧的呼吸声也变得更为轻稳。
少年睡着的样子很是沉静,眼下的青黑却在昭示着,深渊中的日子很是艰难。
然而今夜才是他真正可以安稳休息的日子。只要在这个人的怀里,就可以毫无顾虑的沉睡。
一动不动的样子,过分乖巧。
正当人偶想将怀里的人调换个姿势、以便对方睡的更舒适一点的时候。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人偶看向掩于雨夜中的那道身影:“多托雷……”
被他喊出名字的人从雨夜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脚步沉缓无声。
男人的半张脸被鸟嘴面具遮盖,嘴角勾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人偶呵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表示肯定。当着多托雷的面,让怀里的人更靠近他几分。
“「博士」,来这里是有什么事么?”人偶冷声道。
多托雷勾着笑不说话,来回打量了几眼,才开口:
“自然是女皇陛下派我前来的,让我回收玛利喀斯从深渊中带出来的东西,以便研究。”
随即他呵呵一笑:
“不过也是,夜深了…等明日我们的第十一席醒了,就让他来找我吧。”
说完这句话,多托雷便转身准备离开。
还未走出门口,身后传来声音。
“多托雷,我加入你的实验。”
脚步停住,随着转身,水青色卷发微微晃动,戴着面具的男人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
“之前我又邀请过你一次,只可惜那次,你也没同意。”
“看来璃月的谚语说的是不错……「事不过三」,很适合我们之间的关系。”
人偶想起之前,有一天的夜晚,他和多托雷在总部的长廊偶遇。这位「博士」再一次提出邀请。
当时的他并没有理会,与人擦肩而过。
回想起第二次的对话,人偶面上只剩嗤笑:
“咬文嚼字的客套?再端起大人物架子的那种「邀请」么?”
多托雷将双手背于身后,藏于面具下的猩红眼眸微微下沉。
无名的人偶,说话的口气倒是很不恭敬。
看来在十一席身边待久了,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他的视线投向这个稻妻的人偶,慢慢开口:
“让我猜猜吧…人偶。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
多托雷欲意上前,踏步时耳坠晃动,发出清冷的蓝色光芒。
倏地,无数冰凌拔地而起。
冰凌拔起的瞬间,人偶也在此时五指疼痛,他的视线下瞥。
和少年交握的手猛地被人收拢了力气,苍白五指正用力攥紧着他的指节。
沉睡中的人依旧沉睡,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眉头紧锁。
多托雷停下脚步,立于冰凌前不动。
透明的冰晶切面折射出多个戴着面具的他,面无表情的他。
哪怕起了一丝微小的念头,擅于感知危险的怪物竟然都察觉到了。
阿蕾奇诺培养自己孩子的手段有些意思。
现在看来,这种方法或许有参考的价值,为他其余的实验体做蓝本。
“看来答案…显而易见。”,多托雷看着切面上的自己,轻声得出结论。
人偶垂眸片刻又抬起眼,沉声道:“我们出去说。”
戴着面具的男人这时候却又勾勒起了嘴角,笑声富有磁性。
“不不不……这倒不用。”
他伸出背于身后的一只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人偶只感觉周围的空气滞涩一瞬,屋内转为寂静,屋外的所有声音开始变弱,就连雨声都与他隔绝了一段距离。
可少年与他交握的手却始终没有放松力气,甚至越收越紧。
多托雷瞥见了那细微的小动作,笑道:
“不必担心,他,听不见。”
人偶没作声,微垂长睫遮掩了他此时藏于眼中的思绪。
这条如蛛丝般悬浮又易崩裂的路,不必让对方知道。
戴着镣铐起舞的人,一个人就够了。
此时,人偶面上不显,五指承受着这份力道。
多托雷把这一切静静收于眼底。面对即将要成为他实验品的人,他向来拥有足够的耐心。
但为了让实验更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确保没人给他添乱子。
他不介意在这时候投放一点小小的「诚意」。
于是,他再次开口:
“看在今天我们达成共识的份上…人偶,我特别和你说一个小秘密吧,有关于我们第十一席的小秘密……”
多托雷单手摊手,食指指向少年额角:
“看到他额角的黑色纹路了么?那是「咒印」,用于封印他体内的魔神残渣。”
“你…说什么……?”
人偶搂着少年的手臂收紧,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实。
在这只有交谈声的屋内,他的耳边再次传来一阵雷鸣。
多托雷不以为意,口吻平静说起他曾经的试验。
“虽然…我也曾做过类似的试验,但我手中的那些,还不足以这么精妙。”
“我的大多都在须弥,这更像是另一位小姐的手笔,她的基地在至冬本土、璃月居多。”
暂时抛去理性思维和学术态度,以更加自我的方式来说明的话。
对于他来说,哪怕是弥足珍贵的实验体,既然已经被他人所用,那兴趣自然减半。
更何况,他也不至于和一头母狼抢夺幼崽。母狼所集结的狼群,实力不容小觑。
“呵呵…看来我们的第十一席,身上的秘密也不少。”,想到这些,多托雷发出感叹,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他止住话语,猩红的眼眸转动,观察起面前的实验体。
不愧是拥有情感模块的人偶,脸上这种微妙的、略显复杂的情绪都与人无二无别。
男人眼底的笑意加深,他扬起意味深长的笑容:
“听我这么说,你是不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想必今后,我们必定合作愉快……人偶。”
男人的手指再一次打出轻响。
冰凌尽数粉碎消散。
所有的声音全部回流于人偶耳内,撞击鼓膜。
“轰”的一声,屋外雷声翻涌。
像是在预告着,大雨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