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
人偶意识到少年有点不对劲。
这是他观察了两天所得出的结论。
少年的行为举止其实还和从前一样,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不对劲。
就像现在这样,挨着他一起处理事务。
少年垂眸阅读手中信件,神情沉静专注,收起平日一团和气模样的他,工作时格外认真。
这么看……似乎也没什么。
毕竟这里不是总部的办公室,营帐的空间没有那么大,办公桌也只有一张。
没一会,少年览完信件,开始轻声与立于他身侧的少尉、也就是这个据点的安全负责人,商讨起今日的事宜。
禀报信递达后,这个据点就被固定下来了,方便少年下一次带领队伍出征。
目前这个营地仍处于休整阶段,但人员的增加、下次队伍的人选、后备资源的补充,这些也都要提上日程。
哪怕少年手头上的报告还没写完。
「轻松」二字,本就不适用于少年本身这个职位。
等人走后,少年欲起身离开,手却被人一把握住。
握着他手的人问道:“你要去哪?”
少年的视线定格在交握的双手上,怕人察觉异样,于是又迅速移开。
银色的眼眸回到原位,和人对视。
白发少年将握着他手的人给拽了起来,笑道:
“那要一起去吗,就当是散步?”
…
……
……
没想到某人所谓的散步,竟然是拉着他一同来到医护室。
白发少年身着的制服代表着一切,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一间病房前。
轻敲门三下,在得到回答后,少年才推开了门。
少年走进病房,很是自然地拖来一张凳子坐在病床边,关心起躺在床上的人:
“博尼法季,你好些了吗?”
经过抢救,小士兵从昏迷中苏醒。目前的他仍需治疗,距离康复痊愈还有一段时间的功夫。
少年这次来医护室,就是探望他的。
“啊,长官哥哥!”名叫博尼法季的小士兵想要坐起身,“我好多了!”
少年一边夸奖一边伸手,他轻轻托住小士兵的后背,并将靠垫垫在对方腰下,好让人能以更舒服的坐姿与自己交谈。
做完这件事,少年牵起对方的手,温声与人交谈。
聊到开心时,小士兵扬起双臂和他描述着什么。
少年扬起温和的笑容,轻声询问道:
“博尼法季,那你想好接下来要去哪里冒险了么?”
孩子摇起头,他还没想好。
伸手摸了摸孩子头顶的软发,少年继续道:
“璃月或是蒙德呢?这两个地方都很不错。”
璃月的七星八门虽然很是警惕愚人众势力的渗透,但对于一般兵士的态度还算温和;而蒙德的话,愚人众在此的外交实力强劲,这个孩子能更随心的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
少年继续和孩子聊起天,描述起这两个国家的风景和当地的一些趣事。
紧接着,又陪对方看了一会儿书。事务繁多的他该要离开了。
帮小士兵掖好被子后,少年挥手道别,随着孩子的母亲一同离开病房。
走出病房一段距离、确保交流声不会被人听到。
少年神色转为严肃,正色道:
“女士,你之前所说的情况我已知晓。等博尼法季痊愈后,不论是离开这里还是写一封调令信都是可以的。”
面前的女人想要鞠躬感谢,被少年搀住双臂,制止了。
少年声音变得温和,轻声道:
“但一切最好由博尼法季他自己决定,我尊重他的个人选择。”
“他现在的情况特殊,你们要多多注意听从医嘱,不要刺激到他。”
孩子的母亲再次连声道谢。
这位年轻的执行官行为举止根本不像是身居高位的人,对她和她孩子的态度过于好了。和她印象中那些官老爷完全不同。
少年这么一说,她更加急于去看自己孩子的情况,没一会便告辞离开。
少年站在原地,远远地望向病房。
透过窗户看内里情况,孩子的母亲此时正坐在孩子的左手边,抓着他的手。
而孩子正和自己的妈妈说着什么,一只手不断比划。
一直倚在墙边的人走到少年身侧,随着他一同离开医护室,才开口:
“他是什么情况。”
少年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黯然,轻声开口:
“博尼法季醒后,只记得出征前一天的事了。”
当他找到博尼法季时,这个孩子的脖子上套着一根绳子,应该是起了自缢的念头。
残垣周围的温度过低,他先一步冻伤失去意识,自缢的下一步并没有施行。
亲眼见证其余九人死亡的孩子,在强烈冲击下,记忆紊乱产生遗忘。
等到他再次醒来时,便失忆了。
不幸中万幸,大脑的保护机制保护了他。
既然都是痛苦的事,那忘了就忘了吧。
因此,少年和孩子的父母还有医生护士,全都统一口径:现在孩子身上的伤,是他在出征前一天,和人对战操练时所受的。
小主,
听少年说完,身侧的人变得沉默。
这个孩子已经摆脱了这种痛苦,那另一个人呢……?
深渊中的记忆,就真的只剩少年一个人在承担了。
察觉到走在身侧的人情绪有些低沉。
少年银色的眼眸接连闪烁了几下,他露出无奈的笑容。
他这样阐述并不是想让人偶不开心啊。
趁对方正在低头沉思,少年一把握住他的手,带着他一起跑。好让对方转移注意力。
“?!”
突然的举动差点让人踉跄,人偶原本略有些紧绷的脸显得尤为惊讶,紫靛色的眼投向带着他一路快跑的人。
少年一边跑一边回头笑道:“我肚子饿了!”
人偶蹙眉,手微微施力,扯住对方让人停下。
“胡闹。”口气带上责怪。
现在还在下雨,营地有些地方很是泥泞,乱跑什么。
少年嘿嘿笑了起来,乖乖停下,和人并肩慢慢走。
丝雨绵绵,潮湿且泛着凉意,屋檐上都凝结着一层透明的水雾。
少年牵着对方的手,领着人一路从有遮挡物的地方走,尽量避免雨落在各自身上。
又穿过一处小道,握着他手的人问道:
“你下次探索是哪时候?”
少年皱眉思索了一下:
“皮耶罗还没说具体时间,但我估计是十月、十一月?这次应该时间会长点,明年才能回来。”
少年发现,自己的手又被很紧密地再次握牢了。
心中的猜测更加肯定。
雀跃让脚步都变得更加轻快,地上深浅不一的大小水洼一个都不想放过。
对方见他这样的小举动也没出声制止,只是稍微放慢了些脚步,一前一后行走着,随他自己一个人玩。
少年开始踩起水洼玩,摇晃着人偶的手,越玩越开心。
…
……
……
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人偶看向身侧。
少年正抓耳挠腮地写着报告,脸都揪成苦瓜状。
他也一如既往地不给面子,笑出了声。
听到他的哼笑声,少年也只是挑了挑眉毛、撇撇嘴,不想理他。
紧接着又摆起苦瓜脸,从桌角处抽出厚厚的一沓纸,和自己的报告继续互相伤害。
……似乎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黄昏时分,营地内也升起篝火,抵御夹着阴雨的寒冷。
屋内也是如此,炉火的木炭已经换了两拨。室内外温差大,玻璃早已被雨雾蒙上一层水汽。
持续下雨,什么都变得潮湿起来。
思绪下的翻动纸页,纸张与纸张之间似乎都漉漉粘黏着。
滞停几秒才能慢慢落下。
身侧的人已经转笔三四圈,撑着下巴生无可恋,废了半天劲才写了两页纸的报告。
脸上的表情太好懂。
这个人正发愁于明天到底要挤出多少额外的时间,才能让自己多憋出几行字。
这么看……
也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收回用余光探究的目光,人偶再次专注于眼前的工作。
停了许久的公文终于动笔。
…
……
……
沙沙的书写声和雨声近似,规律不带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