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预备役对预备役,长剑对长戟(2 / 2)

锯齿本身不仅仅只是在削减他武器的稳定,还在消磨他的力气。西吉斯蒙德立刻警惕地抽身回退,他的对手仍然站在原地,眼睛闪闪发光,笑容完美无瑕。

“你好弱啊。”他刻意地说。“力气这么小,居然还想着赢我?”

西吉斯蒙德紧闭着嘴,完全不理会赛维塔的话语。他弯曲手指,感受着剑刃的平衡,并深吸了一口空气。他的心跳逐渐减弱了,脉搏也一点点地减了速。

世界再度开始寂静无声,甚至逐渐变得黑暗。严肃且冰冷的凝视之间,一场雨开始落下。这场雨最早落于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落于泰拉的因诺斯高原。

炎炎夏日,燥热无比。贫民窟里的所有人都在尖叫着渴望活下去,他们被某个早已死去的暴君迫害了很久。但并不只有那暴君迫害他们,还有许多个帮派。

西吉斯蒙德想起他们,想起暴雨,想起棚户,想起风暴。

然后他化身风暴。

赛维塔猛地眯起了眼睛。

“铛——!”剧烈的钢铁碰撞声在他们之间响彻,伴随着这声响的诞生,西吉斯蒙德那一直憋着的气终于缓慢地通过肌肉的运作从肺部被缓缓释放了。

时间和地点不再重要了,头顶的光芒仍然明亮,但却仿佛变成了旋转的夏日炎阳般炽热。西吉斯蒙德继续挥剑,一刻不停。

他像是要杀了赛维塔那样挥着剑,每一击都迅疾无声,每一击都沉重如山岳崩塌。锯齿和钝剑互相摩擦着,带着主人的意愿彼此拼杀,金属正在嘶鸣,正在流血。

火光四溅之间,赛维塔凝视着他对手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突然明悟了一件事。

他再度冷笑起来。

他挥动长戟,用两个接连到来的陷阱让西吉斯蒙德后退了。赛维塔仍然在笑,那种笑意非常不真实,不应该出现在一个陷入了苦战的人身上。但他就是这么笑了,而且十分满足。

“原来是这样,表亲。”他略带嘲讽地说。“原来你是个疯子,真可惜,我也是。”

他的对手没有回答,只是调整好了姿态,随后再度上前。链锯戟轰鸣不休,攻势大开大合,威力可怕。钝剑则非常简洁,毫无变化。

它的主人无视了赛维塔的话语,它则无视了锯齿的切割。火花再次溢满他们之间的空气,让所有的一切都真实可见了起来。

在西吉斯蒙德的视界中,他的对手残忍无情,凶狠且迅速,致命得有如沙漠中的毒蝎。他几乎觉得赛维塔是闪电的化身,或风暴的使者。

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失误,绝对不能——只要一个错误,就一定会输。他的对手会毫不犹豫地抓住这个错误,并将它扩大成为流血的伤疤。

但是,在赛维塔的视界中,西吉斯蒙德则根本就不是人。

他他妈的哪里还算是个人?一个人凭什么这么漠然,这么无情,这么冰冷?

他没从西吉斯蒙德的眼中看见半点情绪,他挥剑起来像是最危险的机仆一样永远势大力沉,危险无比,但他还具备机仆们永远不可能拥有的一种特质。

——极端的敏锐。

赛维塔低沉地咆哮起来。

“你真是疯了。”他满足且厌恶地说,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此刻面上的笑意。这笑容让他看上去有如一只满足了嗜血欲望的野兽。“你真应该庆幸我也是,西吉斯蒙德。”

西吉斯蒙德闭口不答,他根本就听不见赛维塔在说些什么。他的世界里满是雨声,满是来自过去的闪电。

钝剑不断地和链锯戟碰撞,仿佛一曲单调恼人的乐曲,非常极端,非常恐怖。在这首乐曲之中,西吉斯蒙德有生以来第一次终于明悟了某件事。

他在很久以前就意识到了自己对战斗的热情与渴望,但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为什么要一直行使暴力,挥洒这份意志呢?年轻的西吉斯蒙德苦苦地追寻着答案,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它。

台下,罗格·多恩罕见地笑了,他转过头,对卡里尔说:“他现在可以立刻和我一起去参加战争了。”

“哦?”卡里尔感兴趣地挑起眉,康拉德·科兹也将视线投了过来。

“他终于明白吾等到底是在为何而挥剑了。”多恩略带骄傲地说。

台上,西吉斯蒙德第一次笑了。从他看见赛维塔握持武器站在他对面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他的对手绝对不会轻易倒下。

他不知道赛维塔的全名,但他能理解这个人。他明白,赛维塔在某种程度上是和他一样的。

半分钟前,他们仍有差距,因为赛维塔在走进这个训练笼以前就明白他到底要为什么而战了。现在,这差距被抹平了。

西吉斯蒙德看似缓慢地高举剑刃,赛维塔眯起眼睛,一种不可被观察到的颤动在他们的呼吸之间爆发开来。

这不是一种感觉,而是一种对理性的摧残,对任何不精通战斗者的蔑视。三分之一秒后,剑刃滑落了。不是在斩,而是在放下。

有如电击,有如火焰爆发。赛维塔情难自禁地将犬齿暴露在了空气之中,挥手上挡,不像是在挥舞链锯戟,反倒像是在举起什么。

又过三分之一秒,在这短暂且永恒的一刹那,他们的眼神互相碰撞了。

多谢你。

你有病吧?

“砰——!”

链锯戟的马达冒出了一阵黑烟,刺鼻的焦糊味开始蔓延,锯齿刃片掉落在地。

训练用的钝剑从中裂开了,它完成了它被制造出来的使命,再也没有任何火星会从它身上掉落了。

西吉斯蒙德深吸一口气,随即缓缓吐出。他的手指正在微微颤抖,有血液从上滴落。

赛维塔表情漠然地凝视着他,右手提着链锯戟,胸膛上有一道浅浅的伤口,正在渗血。

“谁赢了?”台下有人喊道。

里希特纳尔满足地闭上了眼睛,如同吃进了一盘珍馐美味般呼出了一口气。西亚尼表情诡异的看着他,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一步。

“你最好别再后退了。”闭着眼的里希特说。“我现在不想说什么,所以拜托你让我安静点,西亚尼。”

“不是你先开口说话的吗?!”

人群另一端,康拉德·科兹压抑不住地笑了,笑得十分灿烂,几乎不像是他平日那浅尝辄止的克制微笑了——他转头望向多恩,谁知多恩居然也在笑。

“真是精彩的战斗。”昔日不苟言笑的顽石由衷地说。“我从没想到我会在两名新兵身上看见这种关乎着信念的战斗,剑刃交错之间,他们会想些什么呢,兄弟?”

“.啊?”

“罗格在问你,康拉德。”卡里尔不着痕迹地提醒他傻眼了的军团长。“他想知道你关于这场战斗的看法。”

“我——”午夜之主眨眨眼。“——其实我比较想知道是谁赢了,这应该怎么判断呢?”

多恩沉思了片刻。

“不如.”他沉吟着说。“就算他们平局吧?暂时先将这场战斗不计入这场交流大会的成绩里,等到他们都成长起来后,再打一场。等到那一天,再将这个结果计入。这样,如何?”

“我认为没问题。”康拉德·科兹略作思考后便同意了。他还在微笑,而且没有隐藏这情感。卡里尔仰起头,让后脑勺也触及了墙壁,表情淡然而平静。

这就是亲手铸就某种事物,并让它一点点茁壮成长的感觉。

真美好。

我已经没有过去,没有回忆,但我仍然可以铸造新的记忆.

他低下头,看向夜刃们,看向沈,看向赛维塔,看向康拉德·科兹——然后,他微笑了起来。

更新完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