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出一口气,唇齿之间弥漫着香气。这香气来源于一只死去的生物,它被扒皮抽骨,身体上不能食用的部分也被做成了蜡烛。
物尽其用?
圣吉列斯咀嚼着这个词语,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转过头,看向画室之门。那扇朱红色的大门上有皮革包裹,生物数据识别装置被细心地做成了门把手的形状,银色的金属包裹在外,一圈宝石在它的边缘闪闪发光。
他站起身来,走过去打开了门。荷鲁斯·卢佩卡尔就站在门外,手中还端着一个硕大的银质餐盘。
“晚上好,兄弟。”荷鲁斯温和地致意。“你是怎么在我不敲门的情况下知道我在门外的?”
圣吉列斯设法让自己露出了一个微笑:“直觉。”
荷鲁斯笑了,他走进画室内,直奔着这里唯一的桌子而去。肉排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卡拉什的味道也在其中伴随。
天使关上门,却不可避免地口舌生津了一刹那。荷鲁斯带来的卡拉什是混了鲜血的,味道极好。圣吉列斯看向他的兄弟,尝试着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荷鲁斯头也不抬地阻止了。
科索尼亚人正忙着切割肉排,专心致志。
“别说。”他低着头说。“如果这件事在你心中难以启齿,需要隐瞒,那就别说了,圣吉列斯。我同样不能对你保持完全的诚实,所以我不会对你要求此事。”
“现在,过来吃你错过的晚餐吧。真可惜,晚宴上只有我和父亲两个人。”
闻言,圣吉列斯便朝着他走了过去,甚至还开了个玩笑,一个真心实意的玩笑。他的心情不知为何突然变好了一些。
“对你来说,这不是件好事吗?”
“什么?”荷鲁斯抬起头来。“什么好事?”
“单独和父亲参加晚宴。”
科索尼亚人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他沉重地放下了手中的餐刀,向后靠去,陷入了圣吉列斯那张背部镂空的椅子里,双手安静地搭在了自己的膝盖之上。
他什么也没说,却像是什么都说了。
圣吉列斯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拿来了一把椅子,缓慢地坐下了。肉排的香气仍然扑鼻,不过,比起它,圣吉列斯却更加在意银质餐盘另一端的酒杯。
透过玻璃,圣吉列斯能直接看见其内鲜红如血般的酒液。天使拿起它,仰起头,直接将这一大杯卡拉什一饮而尽。当他放下杯子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涌起了两抹鲜红。
卡拉什特殊的酿造法让它在某种程度上堪比最可怕的烈酒,在加入鲜血后,这种烈度更是能被称之为酷烈。圣吉列斯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好让自己喉咙内的灼烧感稍微退去。
荷鲁斯看着他,目不转睛。
“好点了吗?”他轻声询问。
“好多了,兄弟.”圣吉列斯微笑着回答。“我从没尝试过喝到醉醺醺,鲁斯所说的‘欢乐境界’对我来说更像是一个他捏造出来的词。不过,我现在却有些相信他了。”
“如果我像他喝芬里斯蜜酒那样喝卡拉什,恐怕我会很快就进入到这个‘欢乐境界’中去吧。”
“醉酒不是什么好事。”荷鲁斯略显严肃地说。“相信我,圣吉列斯,它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而鲁斯说的欢乐境界实际上指的并不是醉酒的状态。”
“只要宴会开始,他就已经进入他的欢乐境界了。酒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添头,可有可无。”
“你的意思是,他从没真正的醉过?”
“我认为是这样。”荷鲁斯微微颔首。“他很努力地想让我们将他视作一个野蛮人,但我们心里都清楚,他根本就不是。鲁斯只是在伪装而已,他的伪装甚至不能算得上是优秀,只能说契合他的外表。”
圣吉列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没有使用餐具,而是用手指拿起了一条被切割好的肉条,将它一点点地吃了下去。
连皮带骨,汁水满溢。鲜红如血般的液体从他的嘴角缓缓滑落,天使却显得毫不在意。
“我看见了一件可怕的事。”几分钟后,圣吉列斯轻声开口。“它毫无疑问是令人悲伤的,其中隐喻和各处细节若是深究起来更是令人发狂,我却没办法从这件事中抽离出来。”
“为什么?”荷鲁斯耐心地同他的兄弟打着哑谜,没有半点不耐烦。他甚至不想去问圣吉列斯真相到底如何。
“因为,除去这些东西以外,那件事里还蕴含着希望”巴尔的天使满面悲伤地回答。“希望啊,兄弟。这世间最为珍稀之物,它却出现在一副令人绝望的画面之中。何等讽刺。”
“我不像你那样拥有能抽丝剥茧,看见未来的天赋,圣吉列斯。”荷鲁斯缓缓地开口。
“我亦不能像马格努斯那样通过他博览群书得来的知识对你描述的画面进行一些解释或拆解。我所能做的事只有倾听而已。在我看来,既然这件事中仍有希望存在,它就是一件好事。”
好事
圣吉列斯沉默了,思绪不可避免地飘向了那间会议室的里屋。‘极暗’那对全然漆黑的双眼从回忆中缓慢地浮现,清晰到可怕,甚至能当做镜子使用。
圣吉列斯透过自己的想象力塑造出了它们,并再一次地凝视起了它们。他看见自己倒影,看见一个脸上有着鲜血泪痕的孩子。
“希望仍存。”卡里尔·洛哈尔斯说。
+希望仍存,吾儿。+他的父亲在灵能中说。
“是的。”圣吉列斯对他的兄弟说。“希望仍存。所以.这的确是件好事。”
荷鲁斯微笑起来,褪去了脸上的忧虑。
“那你就快点吃完它!”科索尼亚人故作严厉地伸手一指餐盘。“我可不是为了让它躺在餐盘上慢慢变冷才把它带过来的!”
圣吉列斯哑然失笑。
还有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