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泰拉(四十,狼与狼,7k)(2 / 2)

为时已晚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无奈的词。

洛肯横剑格挡,巧妙地预测到了阿巴顿的剑路,并将其一一封死。对于阿斯塔特而言,所有的剑战都免不了这个过程。若是持剑二者水平接近,战斗便必将被拉长到某种程度。

洛肯只用了一秒便扭转了自己的局面,他的努力让原本的死局再次迸发出了生机。阿巴顿的嘴角却露出了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仿佛欣赏。

他忽然后退,剑刃深陷泥土之中,切过干涸的血与破碎的盔甲,并借助那短短半秒不到的停留扬起了尘土。

洛肯的视线没有被封锁,但鬼见愁被封锁了。这把巨大的剑在漫天的泥土中忽然消失,变成了一把不可视的剑。

与此同时,洛肯耳边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轰鸣,不像是剑刃即将斩落的声响,反倒像是炮弹即将落地。

在这个瞬间,他的脑海中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句话,来自塔里克·托嘉顿。

“你挥剑时总是太注重要怎么杀伤对手了,亲爱的艾泽凯尔。”托嘉顿循循善诱道。“不妨放低你对取胜的速度要求,先达成一定的灵活性吧。”

看来他没听进去,塔里克。

耀白色的流光咆哮着切碎空气,抵达了洛肯的面门。没有任何迟疑,影月苍狼仰头躲闪。剑刃追着他紧随其后,仿佛一头饥肠辘辘,不知退让为何物的恶狼。

洛肯反手再次挡住这一剑,也抓住了阿巴顿因急功近利而暴露出的小小空挡,他猛扑上去,开始用剑尖凿击阿巴顿厚实的装甲。

首先要打击的地方自然是腹部,然后是腋下与脖颈处的一小块连接。艾泽凯尔·阿巴顿没有佩戴头盔,正如此刻的加维尔·洛肯。

两人都能自然地看见对方的脸,而洛肯发现,阿巴顿的表情变得有些阴沉。

他忽然有些笑意。他没有隐藏这份笑意,而阿巴顿大概也发现了这件事。

数秒后,伴随着砰的一声闷响,他们彼此分开。

阿巴顿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被拳头砸击后留下的凹陷小坑,鲜血潺潺流出,划过整张脸,将他染得鲜血淋漓。

洛肯看上去却毫发无伤,不过,若是细看,便会发现他的盔甲上多了一道深刻的剑痕,位于右肩处。

他终究做不到完全的无伤,就像阿巴顿一样,他们彼此曾经对练过太多次,这种深刻的了解跨越了时间,影响着这场战斗。

看客们感到疑惑,不明白阿巴顿的优势是如何在瞬间被逆转,只有他们二人心里清楚,这场战斗注定还要进行很长时间。

他们开始缓缓踱步,巧妙地移动,双眼始终紧盯对方,剑刃高举或低垂,微风吹拂而过,带来毁灭的讯息。混沌之力高声吠叫,在黑暗中带来黯淡的光线与超越理性的恐怖折磨。

战壕内的声音被传递至他们耳边,跨越上千米,却清晰如身临其境。

阿巴顿的脸上泛起一抹厌恶,洛肯捕捉到了它。

“看来你很清楚你们正在和什么东西为伍。”影月苍狼出言嘲讽。“你很清楚它的贪婪本性,以及它对我们的血肉和灵魂有着怎样的渴求,阿巴顿,但你仍然执意要自欺欺人。”

“叛徒。”阿巴顿冷冷地吐出一个词。“自欺欺人的是你,加维尔。你重投伪帝麾下,却看不清他到底是个多么虚伪的骗子。难道你感受不到泰拉如今的异样?需要我提醒你吗,伟大的月狼?瞧瞧你现在的模样,换上从前的涂装.”

他冷笑起来,用鬼见愁在地面上划出一个圆圈。洛肯回以嘲讽的一笑:“重投?我从未真正离开过他,我的忠诚从一开始就无可动摇。”

“那荷鲁斯呢?!”阿巴顿低吼起来,那咆哮听上去竟然和不久以前的洛肯极其相似。“你背弃了他!”

“他不是荷鲁斯。”洛肯轻轻地说。“荷鲁斯·卢佩卡尔不会将凡人折磨致死,挂满整艘复仇之魂,也不会在这个时刻消失不见.他去哪了,阿巴顿?你清楚吗?”

“他在为我们取胜。”阿巴顿低沉地回答,面容显得有些狰狞。“而你——加维尔,你为何还能如此平静?”

“你真的不知道理由吗?”影月苍狼如是回问。

他们彼此凝望,半秒过后,两人开始面对着面冲锋,剑刃再次互相碰撞。

这本该是宣告另一场近身战开始的号角,却有一发呼啸而来的子弹径直射向了毫无准备的艾泽凯尔·阿巴顿——就连洛肯,也未曾发现这颗子弹到底来源何方。

但它没能击中目标,天时地利人和,它全都占尽,其背后的狙击手必定是精心算计之下才扣动扳机,可它仍然未能击中目标。

它在距离阿巴顿的头颅仅有九厘米的地方忽然破碎,被涌动着的混沌之力轻而易举地碾碎成渣。

阿巴顿瞳孔猛缩,一面挥剑,一面连连后退,直到退到安全距离。他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阴沉地看向洛肯。

“卑鄙——!”他咒骂。“你在玷污我们的荣耀!”

洛肯笑了,他不知道是谁在干扰这场决斗,但他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他甚至索性点了点头,将这份罪责按在了自己头上。

“你真的以为你我还有什么荣耀可言?”

阿巴顿狂吼一声,不再言语,而反应过来枪声的荷鲁斯之子们也举起了手中的枪,对准了洛肯。

阿巴顿头也不回地继续咆哮:“放下枪,让我来——”

他的话没能说完,另一枚子弹继续呼啸而来,精准地打断了他将要说出口的话。

燃烧着的、充满血色的天空忽然在此刻被乌云所遮蔽,厚重的迷雾自荷鲁斯之子们身后涌动而来,其中影影绰绰,午夜之刃的发难毫无半点征兆,却极有效果。

狼神的精锐战士立刻被拖入了泥潭之中,一者在银河间久负盛名,强大到无需过多解释。另一者却只有阴森可怖的名声,就算相关书籍已经火热多年,也无法掩盖他们身为杀手的这一可怕事实。

然而,就是这样的两军相撞,洛肯所看见的结果却是僵持不下。

“你真的变了,加维尔·洛肯。”站在他对面,阿巴顿诚心实意地说道。

“闭嘴吧,叛徒。”洛肯轻蔑地说,并举剑朝他冲去。

在迷雾和枪火的咆哮中,他们再次开始战斗,这一次,要比从前的每一次都激烈数百倍。

因为已经没有任何原因和理由挡在他们用充满恨意的方式对待彼此了,只有仇恨,只有杀死对方的意愿。其他一切都被抛下,甚至包括原本的战术目的。

洛肯不再关心哈伦科森连长能否带着战壕内剩下的人逃出生天了,就像阿巴顿不关心他带来的四个大连正在和夜刃们进行一场血腥异常的拉锯战。

他们非常专注、非常迫切地希望致对方于死地,这才是当务之急,这才是他们如今唯一关心的事。

阿巴顿咆哮着挥剑,将洛肯砍倒:“你背叛了我们!”

洛肯迅疾地朝后翻滚,在泥浆中站起身,反手刺出一剑,声音同样酷烈:“是吗?想想艾希曼德和塔里克吧!别把自己说得好像是被遗弃,艾泽凯尔·阿巴顿!”

剑刃碰撞,脚步旋转,狼与狼互相凝视对方,眼中愤恨无可比拟。区别只在于二者的表情,一人冷寂如冰,一人狂躁如火。

“你蛊惑了他们!”

洛肯几乎笑了:“听听自己的话,这太可笑了。你不能接受四王议会的成员全都离开,所以才开始自欺欺人,是吗?别太荒诞了,叛徒,或许这样我会给你多一点的尊重。”

“只有我仍然站在他身侧!”

“只有你他妈的还蠢到看不清一切!”洛肯骤然怒吼起来。“只有你在经历了他所做的可怕一切后还真的以为他是父亲,还真的以为他是荷鲁斯·卢佩卡尔!”

“他就是。”阿巴顿执拗地说。“除他以外,无人能领导我们。”

“和帝皇说去吧,叛徒。”洛肯咒骂道。“和你最初的创造者说去。”

“我们只有——”

阿巴顿深吸一口气,从洛肯密集的攻势之间找到一个可能的弱点。他抓住它,并将鬼见愁深深贯入其中,成功逼退了短暂占据上风的洛肯。

“——一个基因之父!”

“但如果他错了呢?”洛肯后退几步,站在原地,轻声询问。“如果他错了怎么办,阿巴顿?四王议会成立的初衷是什么?更何况他根本不是他!荷鲁斯·艾希曼德亲眼所见他的死亡,亲耳听见他的遗言!”

阿巴顿不再回答,只是咆哮着再次冲上前来。他不敢再问下去了。

然而,一把斩首巨剑却在此刻用呼啸而来的破空声奏响了另一场战斗来临的奏鸣曲,战争猎犬的哈伦科森连长一剑砍入阿巴顿的装甲之内,甚至余势未减地将他击飞。

终结者甲的精金框架救了他一命,若非如此,他当场就要被那把斩首巨剑彻底斩开。

这本该是乘胜追击的时刻,洛肯却短暂地愣神了一刹那,他太专注于这场决斗了,在战犬重新出现以前,他甚至忘记了其他所有事

而此刻,那些被他忘却的责任从心底的角落轰然而起,深深撞入他的思绪,将一切全都扯碎。

我为何会——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影月苍狼愤而举剑,朝着阿巴顿大步奔行而去。战犬的连长却单手拦住了他,力道惊人,左拳甚至在洛肯的胸口上碰撞着制造出了骇人的沉闷声响。

下一秒,就在他们对面,艾泽凯尔·阿巴顿那看似空无一物的身前的泥土陡然爆发,数条长而粗壮的深紫色触须撞碎了地面,显露外在,简直像是在保护他。

“这就是你为决斗所做的准备吗,叛徒?!”洛肯咆哮着问询。“多么高尚的四王议会成员啊,伟大的一连长艾泽凯尔·阿巴顿!”

阿巴顿没有回答,他已不能回答。他的脸上只剩下难以置信的羞愧与愤怒,他的双手在泥浆中颤抖无比,但混沌之力却并不理会他的挣扎。

黑暗从天而降,将他与狼神之子一同包裹,夜刃们紧随其后,追踪而去,迷雾散尽,黑暗褪去,地面上只留下一地的尸体,以及一队刻意留下来的午夜之刃,为首之人的双手装备着闪电爪,浑身鲜血,战果斐然。

“还好,还有它们。”哈伦科森狞笑起来,斩首巨剑指向那条触手,以及那群正在从地下不断涌出的淫邪怪物。“握紧你的剑,影月苍狼,我们还有另一场仗要打。”

是啊,还有另一场仗要打。

洛肯如他所言,握紧剑刃。

永远有另一场仗要打。

本章7k,稍后还有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