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戈·赛维塔里昂蹲下身,用右手抓起了一捧泥土。暗褐色,还带着点点猩红。
他松开手指,让泥土从指缝间溜走,一些细小而尖锐的石头留了下来。赛维塔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它们,过了一会才让这些碎石回到土地里。
他提起先前被插在地里的链锯戟,用左手抹去了尾部沾染的湿润泥土,毫无心理压力地将它扛在了肩膀上。
反正这次他没带技术军士来考斯之子们倒是有不少,但他们想来是不会对他的行为说什么的。
赛维塔不自觉地笑了笑,这或许是他万年来头一回不必和技术军士们解释武器上的泥土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他当时带队走得很仓促,也并未想到这场‘走访’会演变成如此局面,但他倒也能够理解那个带着他们来到这里的人为何会做下这样堪称毫无理性的决定。
赛维塔很清楚地知道,卡里尔·洛哈尔斯——他的教官——已经疯了。
他过去在道德方面的某种偏执如今正在变成一种枷锁,套在他的脖颈上,拉着他向前走。他或许可以抵抗,但付出的代价一定十分惨痛。
赛维塔宁愿他不抵抗。
他回到过泰拉许多次,每一次,掌印者都会派他的密探来向赛维塔传递一些珍贵的情报。它们有时很详细,有时很简短,有时候是名字,有时候是一条线索.
赛维塔照单全收,他明白这其中关要:如果情况不是紧急到了一定程度,掌印者是不会找上他的。
但是,有那么一次,哑卫们带来的并不是情报,而是一封手写信。信上没有落款,也没有任何可表明身份的纹章。信的内容则十分简单,只是一个人在谈及一个不属于他的梦境。
那个人说,梦里,他总觉得自己身处一座漆黑的监牢
那人还说,他不理解梦境的主人是如何支撑下来的。
是啊,他是怎么挺过来的呢?赛维塔想。
他继续向前走,感受着脚下这颗无名星球的晨风。
说实话,风的气味很糟糕,但是,考虑到这片战场的具体情况,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兽人向来臭烘烘的,它们的体臭几乎和生化攻击没什么两样,而且,其中一部分甚至就连血液都是臭的。
赛维塔曾亲眼看见一些最懒惰最不修边幅的士兵在战斗的间隙中跳起来将它们的尸体清理出战壕,那模样看上去仿佛突然得了洁癖。
而他现在就走在一片满是死去兽人的战场内,粗略估计,它们大概已经死了两天左右。
它们留下来的孢子已经开始对这片土地产生影响了,除去最边缘的地方以外,战场的大部分区域都已经冒出小小的绿皮蘑菇了。
再过一段时间,那些所谓的史古格和弱小的屁精就会紧随其后地出现,再然后
赛维塔叹了口气,停下脚步,戴上头盔,开始耐心等待。
大概几分钟后,一個气喘吁吁的兽人从一个离他不远的尸体堆里钻了出来。它显然已经等很久了,身上都是血,但仍然很精神。
它冲他大喊起来。
“啊哈!瞧俺瞅见了谁!一个黑不溜秋的大傻子!你撞见俺算你倒大霉了!把你手上那一看就知道很能削东西的大刀片子给俺,俺就不剁了你,怎么样?!”
低哥特语蹩脚,难听,但仍然是帝国通用语言。
一如既往。
很好。
赛维塔如闪电般出现在它身前,同时面无表情地挥动链锯戟,将这个身上挂满了同类牙齿的矮小绿皮轻轻地击飞了出去。
兽人们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稀奇,哪怕是一个会躲在尸体堆里拿走死去同伴牙齿,还埋伏过路人的兽人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他朝着那东西的落点闲庭信步地走了过去,却忽地再次停步,并稍微侧过了头。几只被磨的锋利的骨箭以毫厘之差擦过了他的脸颊。
他转头看向战场的另一侧,发现在他尚未涉足的地方居然还站着另外几只绿皮,它们手里都拿着弓,正忙不迭地再次弯弓搭箭。
有同伙?还知道做埋伏?
赛维塔挑起眉,反手拔出腰间爆弹枪,砰砰砰四声枪响,将它们统统打成了碎肉。他做完这件事,不紧不慢地将枪挂了回去,转回头,看见一个目瞪口呆的,刚爬起来的绿皮。
说实话,要从它们那张脸上看出这种情绪并不容易。
“你,你——”绿皮结结巴巴地指着他大喊起来。“——你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赛维塔站在原地看着它,并不说话,但也没进攻,只是与它对视。
结果没有超出他的预料,数秒后,这只兽人拔腿便跑。他则不远不近地吊在了后面,就像是在‘巢穴’的操练场上领头跑圈一样,刻意地维持着一种中速.
十四分钟又二十九秒后,赛维塔追着,或者说赶着那只兽人跑到了一处垃圾场般的林地。
皮甲、锁子甲、板甲等盔甲在这里一应俱全,多数都破破烂烂的,还沾满了血,随意地挂在树上。武器也是如此,多种多样,短剑长剑巨剑、长矛长戟投枪.
除了比较原始以外,这里可以算作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武器装备售卖处。如果能多摆上点枪,把那些盔甲变成防弹甲的话,一些巢都里的暴徒黑帮会非常乐意来这里消费。
但他们没牙齿拿来交易。
赛维塔忍不住为这个新鲜出炉的冷笑话笑了笑。
他悄无声息地走进林中,看着那只兽人冲向了一群兽人。说来荒谬,但他确信这群吵吵嚷嚷的兽人正在做交易。
它们围在几条被砍断后横置的粗树干前方,手里攥着大把牙齿,脖颈上和身上也都挂满了这些来自同类身上的獠牙。
一只体型比它们都要大一点的兽人站在树干最中央,承受着它们的狂吼乱叫,然后回以更大声音的狂吼乱叫。
这或许就是某种砍价的方式
但这一切都在那只兽人惊慌失措地喊出了一长串低哥特语后当场崩塌,它们面面相觑,然后一哄而散,如绿色的洪流般归入林间,并很快就全副武装地跑了回来。
它们的护甲非常可笑,皮甲外面钉板甲,板甲上面再披一层不知道哪来的锁子甲,看上去笨重且愚蠢,更有甚者甚至将染血的旗帜缠在了自己的脑袋上,也不知道到底有何用途。
它们中多数都选择双手各持一把抢来的刀剑,然后在背上背满替换的斧头或投矛一类的投掷武器。诚然,这幅场面看上去滑稽又可笑,但赛维塔的表情却变得严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