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动,她让我别开门,那起码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知道我就在这个房间。
一种可能是她也藏在这里或者附近某个地方,另一种可能楼里装了监控,抑或她能通过一些特殊的渠道了解这里的情况,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听从她这个知情人的意见。
于是我退到一边选择按兵不动,敲门声持续了将近一分钟,对方终于没了耐心,清脆的脚步声又“笃笃、笃笃”下了楼。
我没有立即出去,而是用手电往房间里扫了一圈,里面空荡荡一片,既没有藏人的地方也没有任何监控设备,看来柳然另有藏身之地,只是通过对方的行动预测到了我的反应才会用这条短信提醒我。
“你现在在哪里?”我试着回了她一条,可惜发出去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最终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我不知道刚刚敲门的人有没有走远,更不知道柳然的电话是不是开着静音,也就没有鲁莽地拨打她的电话,要是把她的位置暴露了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愣了一下,就如之前分析的我似乎先入为主地将脚步声的主人等同于潜在的危险,虽然柳然的反应也恰恰佐证了这一点,但实际上这种下意识的反应并不值得提倡,因为有时候它反而会误导我们。
可惜当时我一心想找到柳然,也就没有深究这个问题,一直在里头待了有四五分钟,确定对方没有去而复返才出了房间,然而等我在三楼又搜寻了一遍,柳然依旧不见踪影,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离开。
最后没办法我只能原路返回,途中虽然没有发现柳然,却也没有再撞上什么人,直到翻出围墙重新回到车上我整个人才彻底放松,疲倦和困意也同时翻山倒海地涌了上来。
我将车门反锁,正准备眯一会儿,然而就在我往后视镜习惯性的一瞥间我隐约看到后座似乎蜷缩着一个人影,我一个激灵差点没撞在方向盘上,赶紧抓起手电往身后照了照,一瞬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看了过来。
就像分辨她的声音一样,我借着灯光打量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人正是我要找的柳然。
她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原本一丝不苟扎起来的马尾此时松松散散地披在耳边,乍一看有些惊悚,裸露的脸颊和手臂上布满了细碎的血痕,我根本无法想象她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柳然?”
我试着喊了她一声,她愣了好一会儿眼睛才转了转,像是重复着我的话一样吐出两个字:“有人?”
然后她的反应就跟电话里一个模样了,压抑着几分惊恐不断重复着一些支离破碎的话语:“有人、有人来了!墙里、墙里有人……找不到、找不到了,呜呜呜……”
“别怕,你现在安全了,先好好睡一觉吧。”我是一个头两个大,见她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只能先去后备箱拿了毛毯给她盖上,或许我的出现让她重新获得了安全感,没多久她也就安静了下来。
“你记不记得你同事的号码?”我并没有放弃联系其他人的打算,然而她就像入了定一样一声也不吭,我只能自己动手查看,结果在附近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她的手机,我用方遂宁的手机打了一下,里面响起的仍旧是对方已关机的提示。
这就奇怪了,难道刚刚下楼的时候她太慌张给弄丢了?我试着问她:“你手机呢,能不能给我看看?”
她整个人的反应就像生锈的机器缓慢而迟钝,顿了几秒才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手机……我的手机、我的手机被人抢走了,他不让我给你打电话……啊,有人来了!”
她将目光从我脸上移开,有些惊恐地看向黑黢黢的研究中心大楼,然后拼命往毯子里缩,仿佛要将自己藏进座椅里,我不忍心再刺激她,连忙道:“别怕,我把车门反锁了,没有人会再闯进来。”
“没有人?没有人……”她似乎听懂了我的话,咀嚼着这三个字缓缓闭上了眼睛,我脑子里却全是一个念头,如果柳然的手机早就被人拿走了,那之前给我发短信的又会是谁?
他又为什么不让柳然给我打电话,难道这个人才是抢走我手机那位的同伙,而后者是真心实意地希望我不要掺和这里的事?我发现这才是最棘手的问题,不管对方是敌是友,我根本无法判断他们的动机。
柳然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应该已经睡着了,我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点,然后取出笔记本打算一边守夜一边把U盘里的资料看看,然而我实在是太困了,刚刚开机眼皮就开始打架,没一会儿记忆就彻底断了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倾盆而下的大雨吵醒了,说实话我有点意外,按理说虎头岭早就过了雨季,不应该再遇到这种极端天气,不然谈师兄他们也不会选择这时候进山。
可它偏偏就让我们遇上了,我看着在暴雨中渐渐朦胧的研究中心,心里也跟着一片暗沉,就算附近还有线索恐怕也早就被这不近人情的雨幕冲刷干净,唯一庆幸的是这次发现的仓古文化遗址深处地底,不管是遗址本身还是出土的文物受到的影响应该都算有限……
等一下,遗址?
我差点没跳起来,因为柳然的那一通电话,我来这里以后唯一思考的一个问题就是谈师兄到底去了哪里,反而忽略了最初的目的,也就无视了最为关键的那条线索。
换句话说,我最应该探究的并不是眼前这座废弃的研究中心,而是仓古文化遗址发掘现场,如果谈师兄的失踪真与那枚玉瑗、那件神秘玉器有关,那它不仅能帮我解开诸多谜题,还能为找到谈师兄提供线索。
想着我连忙将笔记本关机扔到副驾上,回头朝柳然询问:“你们这次找到的仓古文化遗址大概在什么位置?”
我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后座上根本没有人,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张毛毯——柳然,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