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拄着拐杖,绕着它转了几圈,是越看越喜欢。
“真是奇了,这人头瞧着像是用整块玉石雕刻而成,可这眼睛、眉毛、嘴巴、头发,还有脸上的装饰、头上的发钗,加上打底的脑壳,至少有七种颜色,关键是它们的质地也不一样,怎么看都是由不同的玉组合而成,偏生这些点缀在上面的玉石跟人头浑然一体,完全看不出来镶嵌的痕迹……且不说这些玉品质绝佳还都是名贵品种,就是这巧夺天工的技艺,也足以为它挣个稀世珍宝的名号!”
我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弥霞玉钩法,这是一颗用弥霞玉钩法雕刻、镶嵌而成的人俑头,原来除了绘制玉钩图和复原龙脊凤心盘,它还有这样的用途,那搞不好修筑玉骨神木也是用的弥霞玉钩法,只不过它们结构比较简单体现不出它的水平。
这样想着,我也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一下这颗玉人俑头。
它应该属于一具女性人俑,她脸如满月、云髻峨峨,一双眸子低垂,眼中隐隐闪动着潋滟泪光,嘴角却轻轻勾出一抹弧度,这使得她脸上的神色既悲悯又讥诮。
这熟悉的矛盾感瞬间唤醒了我在月落坑的记忆,看得久了,我甚至觉得这张脸脸也和镇龙台中那幅玉钩图里的女子有点像,虽然眼下它只剩一个头,但我完全可以想象她高举玉匣向月祈祷的风姿。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此人俑和彼玉钩图都运用到了弥霞玉钩法,自然都是出自守幡人之手,他们又都是一脉相承,搞不好它们真是以同一个人为原型的。
就是不知道这里和守幡人又能扯上什么关系,难不成这些玉人俑也是黄蕖后人留下的?那说不定月落坑的那幅玉钩图也是出自他们之手,毕竟他们为了复原龙脊凤心盘也曾踏足月落坑。
一听拐爷居然给出这么高的评价,叙哥儿吸了吸口水,将我往井口一推:“雱儿哥,快快快,咱们赶紧把剩下的玉人俑头也打捞上来!”
等我下去,他迫不及待地脱下外套做了个提兜绑在绳梯上也放了下来,这样就不用我一个一个地把它们送到上面。
没辙,我只能继续往井底一钻。
我捞起第二颗人头,拿到手后下意识将它翻转过来准备仔细看看,然而只看了一眼,我手里一个哆嗦直接将它扔了出去。
“操……”我心里没忍住爆了句粗口,只觉心脏砰砰直跳——那分明是猫儿的人头,甚至他脸上还能看到之前被石头砸伤形成的淤血。
当然,眼下它整个已经玉化。
一时间我心里疑窦丛生,会不会当时他没死,最后被什么人灌下“冰心”或者这里也有那种不停流淌“冰心”的泉眼,他被带到了那里因为吸入太多“冰心”才丢了性命?
而对方不仅杀死了他,还把他的人头放在了北边的洞口里?问题是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图,我总感觉不像是单纯地想吓我们一跳。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打捞过另外一颗,这次入眼是张陌生的脸,但也同样是个玉化了的人头,我不死心地将剩余的人头一一翻转过来,全是陌生的脸孔,他们明显不是我们这支队伍里的人。
当时我就想到一种可能:“难道这些人都和猫儿一样,在黄泉井中虽未被血藻袭击,却也意外身亡了?”
我琢磨不出个所以然,而口中气息又即将耗尽,只能先托着猫儿的头浮出水面。
一看我手里抱着人头,叙哥儿一个劲地在上面催促:“雱儿哥,你把它放衣服里,我直接提上来!”
我怕他们跟我刚刚一样也受到惊吓,不得不先给他们打个预防针:“这剩下的人头和刚刚那个不一样,都是真家伙,你们最好有个心理准备,而且……”
我倒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毕竟猫儿的死对我们来说实在有些不堪回首。
他不以为然:“雱儿哥,你别开玩笑了,我都看到它们都是玉做的,真人头还能透光?”
什么“冰心”、玉化,一般人还真不一定听说过,我知道他们不会信,只得将猫儿的人头放进兜里。
“放好了吗?可千万别给磕坏了!”叙哥儿小心翼翼地拉动绳子,刚一把它抱到怀里就马不停蹄地掀开衣服看了一眼,和我的反应一模一样,他蓦地一声惊叫,猫儿的人头瞬间滚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