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招人啦(2 / 2)

“贤弟,这个宋应星,咱家听番子说过,是个落第举人,会试后没来得及走,前些时日鄱阳湖闹匪患,京师至江西道路断绝,他和兄长贫困潦倒,住在西南城隍庙,想必是能找到的,”

瓮城附近遍布皇上的密探,刘招孙不敢留两人太久,匆忙将他们送出瓮城,临走时叮嘱,请他们帮忙尽快找到此人。

康应乾不认识宋应星,他见刘招孙如此上心,便对此人颇为好奇。

京师这么多达官显贵不去结交,偏偏要找一个无名之辈,而且为了寻找此人,不惜动用东厂番子,万一皇帝追究下来又有一场口水仗要打,也不知这刘总兵脑袋是不是给乾清宫的大理石磕坏了。

“人若志趣不远,心不在焉,虽学不成。”

刘招孙悠悠念了句横渠先生的名言,留下一脸茫然的康应乾,扬长而去。

次日一大早,瓮城战兵还在跑操,北镇抚司小旗官沈炼便跑来说,在西南城隍庙找到了宋应星。

刘招孙大喜,连忙带上金虞姬和康应乾两人,跟着沈炼赶了过去。

赶到南城城隍庙,远远望见一个身材清癯的读书人正在进香,沈炼指着那人对刘招孙说,这便是宋应星,江西来的举人,已经三次会试落第了。

宋应星望着城隍殿正中供奉的开国大将徐达神像,眼前升起袅袅香火,眼熏得他眼睛有些红晕。

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老翁一瘸一拐,走到宋应星面前,伸出个破碗,宋应星长长叹了口气,从身上摸了一会儿,终于摸出五枚铜钱,犹豫片刻,还是放进了碗里。

他望向老翁,语气亲和道:

“老人家,城外阉人作乱,买些吃食,回家去吧。”

说罢,转身便出了城隍殿。

跨过门槛,身后传来老翁飘渺声音:

“公子心善,目下坎坷曲折,然只是过眼烟云,障眼法而已,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公子前途,不可限量也……”

宋应星听了无言,眼圈有些红润,晨风轻轻拂过他略显斑白的双鬓,三十岁不到的脸上写尽沧桑,晨曦映照下脸色越发显得灰白。

远远望去,宋应星像是个从城隍庙壁画上走下来的小鬼,孤苦伶仃,于风中独立。

他举起一只手来,屈指计数着想。

万历三十八年开始,一、二、三回,今年竟是第三回,竟没有一个考官懂得他的文章。

即便翰林院翰林们有眼无珠,皇上也读不懂自己胸中韬略?

也是可怜。

他这次写的平辽之策,主张重开海运,由江浙吴淞运粮至辽海,不必走运河,策论还列举了海运较之漕运十二点优势,如减少官吏层层克扣,无需担心运河封堵,海运速也更快等…

小主,

然而,还是没人能慧眼识珠。

这是他和兄长第三次进京会试,三次便是三个三年,九年苦读,三次落榜。

宋家只是寒门,为给两位举人筹集川资(路费),变卖了家里十亩上田,已是山穷水尽,剩余的八十亩,皆为下田,想卖也没人买了。

宋应星站在晨曦微光中,望着城隍殿内走动的信众,不由想起宋家的《家典》。

“族中子弟有器宇不凡,资禀聪慧而无力从师者,当收而教之,或附之家塾,或助之膏火,培育得一两个好人作将来楷模····”

他从小便是所谓器宇不凡者,被家族重点培养,赋予众望。

这些年来,族中亲人不惜钱财,花费重金,资助他和兄长入私塾,读圣贤书,参与科考。

他闭上眼睛,想着这次回到江西奉新老家,何以颜面再见家中老小。

不过现在他也不需担心这些事情,因为,他和兄长回去的川资,已经没有了。

京师居,大不易。

因为鄱阳湖道路被水匪阻截,兄弟两人在京师寓居了一月,十几两银子便花光了。

他经过几日思索、盘桓,终于下定决心去卖字撰文,赚些零碎银子,填饱肚子再说,所以就到了城隍庙这里,看看这里有没有写字撰文的生意可做。

他刚走过城隍庙山门,迎面走来个全身披甲的将官,身后还跟着几个凶悍家丁。

宋应星知道北地武人蛮横,连忙闪开,从那武将侧身过去。

“先生可是江西仕子宋长庚?”

宋应星有些诧异的望向这武将,奇怪他为何知道自己的表字,他与此人素不相识,看他身上的山文甲,知道不是普通将官,迟疑片刻,才拱手道:

“正是在下,敢问将军是?”

“本官乃开原总兵,刘招孙。”

宋应星望着眼前这个器宇轩昂的武将,这人头上包着块白布,却是很奇怪,他看了一会儿,才看出这便是前日午门献俘的开原总兵。

“刘总兵有何事指教,”

刘招孙拱拱手道:

“听闻先生数岁便能作诗,有过目不忘之才,不在张太岳之下。后博览群书,熟读经史诸子,对火器、屯垦亦有研究,都是经世致用的大学问,可惜乡试后却三次不第,不知可愿来我辽东?平定辽事,为吾皇分忧!”

刘招孙知道,像宋应星这样的杂家,就是因为把太多精力放在和科考无关的旁门左道上,所以才会没时间研究八股文,科举屡次不第,命运多舛。

这位宋应星是比茅元仪更厉害的角色,此人研究领域之广泛,此之西方达芬奇也毫不逊色。

从哲学到建筑,从火器到农具,从医学到军事,康应乾都有颇多成就。此人信奉张载的格物致知,主张实践第一,是个实干派。

实干兴邦,刘招孙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此刻,宋应星茫然无措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个名动天下的年轻总兵和他身后站立的一众亲兵,听他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位落魄举人犹豫了很久,才终于道:

“在下只是举人出身,连三甲进士都算不上,不入流的,如何能······”

见宋应星还在犹豫,刘招孙上前拍拍他肩膀,笑道:

“宋先生才学深厚,也有实干之才,本官听幕僚茅石民经常提起你,说先生有经天纬地之大才,不可错失!”

“目下辽东危急,皇上与内阁许诺本官便宜行事,进士以下皆可直接录用,无需廷推,等到了开原,吏部的任命文书便会补上,”

“开原参将府、兵备道、三万卫署、辽海卫署、察院、安乐州、开原备御都司,各个衙门,现在都有空缺,只要先生来了便可授官,刘某渴慕贤才,正如曹孟德所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宋应星呆呆望着眼前这个情绪激动的武将,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良久过后,才缓缓道:

“刘总兵,茅石民现在可好?”

茅元仪(字石民)是宋应星为数不多的朋友,两人志趣相投,都对自然科学很感兴趣,属于科举制度下的异类,异类通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