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瓮城站满了辽民,他们手里握着长枪重刀,还有人披着建奴铠甲。
广宁家丁看得心惊胆寒,两人瞪了康应乾一眼,掉头便走。
康应乾望着绝尘而去的家丁,冷笑两声,转身返回瓮城,刘招孙迎面而来。
“刘总兵,民心可用啊,有他们在,辽镇也不敢造次。”
刘招孙点点头,策马走向浮桥,他要战场查看此次战果。
战兵们将缴获的粮食、铠甲、金银,全部收拢起来,堆积到北门瓮城。
斩杀完城内后金兵,刘招孙将城内秩序交给辽民自己维持,开原军退出主城,只在北门瓮城休整。
杜度带着两名戈士哈,亲自将佟养性送到刘总兵面前。
佟养性遍体鳞伤,鼻子歪在一边。
“我杀你兄长,是因为他滥杀汉人,还差点杀了我的女人。”
佟养性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刘招孙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裴大虎贴在佟养性身前,对刘招孙道:
“刘总兵,他说以后给当包衣,做牛做马服侍您。”
刘招孙正色道。
“本官为之奋斗者,就是让天下再不要有包衣。”
佟养性灰暗的眼睛变得明亮,早听说刘招孙行事异于常人,听到这么说,心想必是要千金市骨,饶过自己,以收揽人心。
刘招孙抬头望向佟养性,忽然怒道:
“佟养性,你既是汉人,又是巨商出身,不愁生计,比丁碧还要富有,为何还要主动给奴酋做狗,为名还是为利?”
佟养性挣扎道:
“奴才也是被逼无奈啊,刘大人饶命!”
刘招孙冷冷道:
“被逼无奈?去年建奴攻打抚顺,屠戮上万汉民,你帮他们开城门,功劳不小。如今既有忏悔之心,本官便成全你,你好好偿还死者,还他们每人一刀吧。”
“送去京师,奏请兵部凌迟处死。”
一脸阴鸷的裴大虎二话不说,拖起佟养性便走了下去。
旁边杜度身体颤抖,他知道佟养性被送到京师是什么下场。
原以为投降能保住性命,没想到刘招孙比大金汗还要凶残,杀人眼都不眨。
他开始后悔自己太过冲动,斩了那个装神弄鬼的师婆,又去追杀佟养性,最终走上这条不归路。
大汗派来斩杀自己的戈士哈被一股辽民打死。
镶白旗旗主便坐实了造反的罪名。
他本想去和努尔哈赤解释清楚,说自己杀佟养性是为了大金。
听说大汗连杀几名戈士哈,他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后来开原兵击溃正蓝旗镶白旗,击溃两黄旗。
只剩三个牛录的杜度,只好投降。
三个牛录真夷甲兵溃逃大半,最后铁了心跟在身边的,就剩三百人不到。
“你就是杜度?”
刘招孙望着这个身材瘦弱的孩子,想象着他挥舞比自己还长的长刀,爬上城头砍杀毛文龙的画面。
“主子,不,刘总兵,饶奴才一命,镶白旗没屠城,更没胡乱杀人,都是大汗逼奴才打仗的······”
杜度跪在地上不停磕头解释。
刘招孙挥手打断。
“打仗各为其主,你有没有屠杀辽人,本官自有决断,不必多言。若想保住性命,便将后脑勺辫子剪去,还有,以后别再称奴才主子。本官告诫你们一句,若有异心,佟养性就是下场!”
“当然,你们也可以回赫图阿拉,本官不会阻挡。”
这位小贝勒大概率是回不了老家了。
以黄台吉的性格,绝不会放过这个临阵倒戈连累大军惨败的小侄子。
杜度眼中闪光,再次跪倒,口中谢道:
“奴·····小人以后好好给刘总兵做事,不回赫图阿拉了!”
刘招孙淡淡一笑,示意杜度先行退下。
投降的真夷甲兵基本都没有家眷在赫图阿拉,没什么后顾之忧。
叶赫人屠城时,镶白旗正在东门和毛文龙血战,没有进城杀人。
刘招孙计划将这些俘虏带回开原,送进矿场,让他们工作一段时间。
表现优异的真夷,可允许加入屯堡,给其分地。
投降建奴可作为以夏变夷的样板,用以感化更多的外番。
这样就可兵不血刃解决很多问题。
辽东,应该是多民族的辽东。
康应乾对未来充满期待,既然半年能够平辽,三年问鼎天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看来自己当初及时投靠,可谓明智之举。
当日,盖州、金州两支辽镇兵马陆续赶到,与开原军隔河对峙。
辽镇嚷嚷着要进城协助杀鞑子。
刘招孙远远打量一番辽镇兵马,料定他们没有胆量渡。
邓长雄领一千战兵在南岸与之继续对峙。
成千上万只乌鸦从四周飞来,如黑云笼罩,覆盖浑河两岸。
和赶来抢功的辽镇军头一样,这些飞禽也在抓紧时间吞噬尸体。
尽管大家疲惫不堪,安葬战死同袍却是刻不容缓。
在接下来几日,合营战兵掩埋尸体,城中辽民也自发出城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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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四十七年十月二十。
沈阳城东,七星山山麓。
满身污泥的刘招孙挥舞铲镐,在黑土地上挖掘坟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