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地图乃徐光启和金尼阁的最新作品,绘制颇为详细,虽不至于一草一木纤细毕显,江汉平原上一些重要的村寨河流,基本上都被一一标注出来。刘招孙甚至在这幅地图上面看到了前世游玩的某处人迹罕至的旅游景点。
“直接刺杀太便宜他了,左良玉这些年干了多少坏事,不能让他这么简单死了,朕要生擒他,再交给你们去审讯。”
太上皇这句话,宣布了左良玉最终的命运。
章东掏出一个随身携带的小记事本,将太上皇命令一一记录下来。
“陛下深谋远虑,明军四面进逼江夏,左良玉八万人马将蒲刚围在黄陂江夏一带,准备与马进忠里应外合,一举吃掉第五兵团,他们全出来了,咱们来的正是时候,早一点他们就逃了,迟一点·······”
“你放心,再迟几天,蒲刚也能撑住,他和赵率教一样,都是守城的好手,当年他在临清,孤军无援,最后还不是坚守半年多,用他做诱饵,最好不过。”
说到这里,刘招孙像是想起什么,略带讽刺道:“左良玉被朕压制这么多年,每次和朕交手都输得一塌糊涂,现在他机会来了,如何不会珍惜?”
章东刘兴祚听了,都由衷赞道:“陛下守正出奇,虚虚实实,以攻代守,孤军引诱明军倾巢而出,让人完全看不出痕迹,眼下三路兵马合围大势已成,只要等秦总兵绕到南边,左良玉便插翅难逃!”
刘招孙举起正在标注地图的铅笔,像私塾先生教育学生那样,给两位部下划重点:
“弘光皇帝这些年不是被阮大铖控制,就是让郑成功架空,他那个皇帝做的委实不易,朕这回就真正清君侧一把,帮朱家将这两个军阀都剪除掉,让他这个皇帝坐的安心,他这个皇帝坐的安心,朕也才会安心,南京重镇,能兵不血刃拿下,自然是最好的。”
“给秦建勋发去塘报,就说朕率大军,在安陆已蛰伏三日,让他务必尽快绕道岳阳,沿途勿要贪恋城池土地,注意截断明军哨骑,北边打起来后,务必要堵截住左良玉退路。”
章东在记事本上写写画画,刘招孙想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道:“朕知道,丢了徐州,丢了江淮,秦建勋他们心中愧疚,记得在塘报里补上一句,告诉秦建勋,这次务必全歼左贼,一雪前耻,为他们死难兄弟报仇,为第四兵团挽回荣誉。”
太上皇目光转向手中地图,口中啧啧称奇。
“看来这人做学问,还得要静心啊,你看老徐不做官了,没了公文打扰,在家赋闲,一年不到便开始着书立说,这地图也画起来了。”
太上皇夸完徐光启他们地图画的好,又将目光从江汉平原转向北方。
章东记录完毕,听到太上皇提到徐光启,连忙回道:
“陛下,臣派人查过了,徐大人自罢官回家,每日只和亲友故旧往来,外人来访,一概不见,他平日作诗,风花雪月,只聊些前朝旧事,同乡后辈想要拉拢结个复社,让徐大人从中牵头,都被他拒了。”
刘招孙不以为然道:“偶尔结社,议论评点一下朝政,也是可以的。大齐又不是暴秦,更不是商汤,朕虽暴烈,大齐百姓还没到道路以目的程度。”
章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太上皇指着地上跪了很久的南明降官,语气祥和道:
“比如你们诸位,难道朕不能杀你们吗?”
“当然能。”
“不过,你们中间,必有能臣干将,有真正为百姓做事的人。无论伪明大齐,国家培养你们考科举,选拔为官,耗费大量银钱,一刀杀了,未免可惜。”
“你们中有被伪明裹挟者,两国交战,各为其主,朕能理解。若能幡然悔悟,为大齐出力,便可官复原职,只要现在脱下身上禽兽袍服,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之人,皆可为朕重用。”
章东刘兴祚听了,相互看一样,裴大虎吴霄更是张大嘴巴。
按照帝国惯例,对待这些前明降官,需要经过严格审讯,从诏狱出来后,能活下来的,十不存一。
太上皇今日改弦更张,放弃杀戮,重用降官,看来,这大齐的天,真的变了。
“当然,若有冥顽不灵,不愿醒悟的,朕也不为难你,为避免再去南边做官,只能委屈先到各处厂矿劳作,等想明白了,再作决定·····”
一群南明安陆州县官吏立即开始脱掉外面的官服,齐齐跪下,山呼万岁。
章东瞟了一眼,大堂之上,稀稀落落的,只有几人穿着官服,鹤立鸡群般站着不动。
裴大虎一挥手,吴霄带上几个卫兵,将那几人押了下去。
大齐已不是从前那个大齐。
经历这么多事,刘招孙渐渐意识到,妥协平衡才是维持政治平衡之道,杀人屠城只是手段。
帝国长久稳定,靠的不是屠刀,不是忠义,不是口号,而是靠一两个核心阶层的支持。
皇帝需要分权给下面的人,培养出既得利益者,再通过各种手段,将这部分人与皇权捆绑起来。
既得利益者可以是土豪劣绅,可以是文官贵族,可以是工匠科学家,也可以是军事集团,甚至宦官太监。
这是盛唐的玩法,是满清的玩法,也是所有大一统王朝的玩法。
“天下百姓厌战,大齐天命所归,是时候彻底结束纷争了,左良玉,郑森,你们的死期,到了。”
穿越者以笔作剑,对着地图上的江夏、盖州、济南等城,猛地劈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