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德二年,是帝国新政元年,也是旧臣凋零的一年。
八月,乔一琦病逝;
九月,彗星坠地;
十月,茅元仪病死,十二月,徐光启无疾而终。
自此,开原时代的文官勋贵,只剩下赋闲在家的孙传庭和王化贞。
新陈代谢,是世界法则。
刘招孙贵为万王之王,亦不能违背。
然而,岁月却没有在太上皇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甚至,连根白发都没有。
这不啻为咄咄怪事。
广德二年除夕,又是新年将至,太上皇照例在皇宫举行家宴。
今年赴宴的,多是才提拔上来的新贵,旧臣寥寥无几。
有康应乾之侄康敬修,康应乾之子康光绪,毛文龙之子毛承斗,满桂外甥毛言,袁崇焕之侄袁兆基,沈炼之侄沈默,王二虎之子王进,袁可立之子袁枢,戚金之子戚铭,孙传庭之子孙世瑞。
至于张居正之子张允修,还在福建督促推行清丈亩。
金门县有海盗反抗新法,闹出了人命,张经略脱不得身,过年就留在福建办公。
“张经略是个好官,大齐多几个这样的官,天下可定。”
一番推杯换盏,太上皇目光炯炯望向康光绪。
“康巡按,你和张经略在江南做的事,朕都知道,立下如此大功,朕甚是欣慰,你没辜负你爹的期待。”
康光绪起身称谢,表示新政推行,都是太上皇运筹帷幄之功,当然,他也没忘称赞小皇帝刘堪。
“吾皇至纯至孝,为太上皇分忧,感动上天,七月间,臣在太仓亲眼所见,频现祥瑞,有白鹿,嘉禾……”
刘堪礼貌性笑笑。
果然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
康光绪在讲解祥瑞这方面,简直和他爹一样,无师自通。
“改革尚未成功,诸君还需努力。”
太上皇当着所有心腹的面,宣布广德三年的内政重心,将由新政转移到废除漕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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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石激起千层浪,当太上皇宣布这项命令后,群臣哗然。
就连一直沉默不语的广德帝也坐不住了。
“废除漕运?”
“百万漕工衣食所系,焉能说废就废?”
“漕运钞关每年为国家上缴百万之巨,一朝废除,这些缺口用什么来填。”
“元代废漕运,行海运,导致后期黄河泛滥,义军蜂起,海贼叛乱·····我朝焉能重蹈覆辙?”
群臣议论纷纷,饶是几位主张改革的激进派,听到说要拆除钞关,无不感到震惊。
要说这些大齐新贵和漕运有什么利益联系,当然是扯淡。
帝国商业归商会所有,而商会归国家所有,而且,北运河早已被完全废弃,这里讨论的是瓜州以南的南运河河段。
这个时代的士人,不管是齐国官吏还是前明官员,都已思维定势,听说要废除漕运,便以为要天崩地裂。
无他,只因这条河,实在太重要了。
漕运始于秦汉,至齐朝,绵延将近两千年之久。
隋朝开凿南北大运河。
隋唐之际,经济重心南移,漕运,成为历代经济命脉。
江南地区粮食、赋税转运,南北军队、物资的运输,沿线经民生,粮仓体系的建设,京畿地区的繁荣稳定等,无不仰赖大运河。
“北地运河废除已久,海运多年,如今登州、胶州、旅顺海港繁盛,不比以前差,北运河能变,南运河当然也可!”
刘招孙气定神闲,对群臣反对早有准备。
“戴院长,给大家说说吧。”
太上皇望向坐着的大学堂教授戴笠。
戴笠朝太上皇和小皇帝依次行礼,扫视众人,语气激昂道:
“陛下,以海运代替河运,在技术上是完全可以的。元初,漕粮海运就已成常态,当舟行风信有时,自浙西至京师,不过旬日而已。”
“辽东商会航海,靠辨识经纬度来确定方位。具体而言,根据北极星和南十字星座借助测量仪器,通过一系列计算求出经纬度。去年,工坊葡萄牙人哈里森工匠(johnharriso;1593—1676),制造出精准的航海钟,误差仅有5秒。”
一群文官武将听得如坠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