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灏低笑,似乎是想起了年少时那金子一般闪耀的时光。
“我很替他高兴。”
汤付霜良久才道了一句客套话:“左相出类拔萃,是我大渊学子的榜样。”
余灏不置可否。
他话锋一转道:“你不必费力气了。”
“这一切都是我私自做主,与他人没有干系。”
汤付霜抓住铁栅栏,单膝跪地,与余灏平视。
“余大人,你替他兜着又有什么意义?你们沾染的是私盐,是大渊的命脉。你也是读书人,也曾有过千里抱负有过远大志向,难道你能容忍国之命脉,被这样的人把持吗?”
“那又如何?!”
余灏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
他指着上天的方向,大声道:“就是这样的人,就是这样一个人,我相信他,我信他能带着所有大渊的寒门子弟,带着大渊的学子们,走出自己的路!”
“这样的人,是我尊崇的人,是我死都追赶不上的人!”
“他可以做到,他一定能!”
葳蕤日光透过小窗,落在余灏颤颤巍巍的身形上。
汤付霜目光复杂。
余灏转身,道:“所以,你不必再撬我的嘴了。迟允是我的同窗,是我的师弟,也是我余灏铭记一生的好友,但——”
“也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说完,他便将没受伤那只手中藏着的酒杯狠狠掼向墙角,碎瓷片炸开落了一地,余灏捡起最大的那一块,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尖锐的碎瓷片割破柔软的喉管,鲜血呛入其中,余灏面色挣扎,吐出了一大口血,倒在了地上。
依稀他还能想起,他与那少年临别时,是何等模样。
少年骑在马背上,行囊和他的身形一样单薄。
他对自己深深一礼。
“师兄,我们再会。”
我们再会。
我们千万不要再会。
余灏心中呢喃出这样一句,终是合上了双眼。
汤付霜双手握着铁栅栏,低头不语。
迟允,迟允。
当他在朝堂与人谋求算计时,他可曾想过远处的陶州中,有一人为他曾经的理想,矢志坚守,念念不离?
从牢狱中出来后,祁连仙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
“怎么样,他可招了?”
汤付霜胸口堵得难受,闻言他只是闷闷地摇了摇头。
“啧。”
祁连仙掐腰道:“我就说,得让你学学花辞是怎么审犯人的——怎么样,需要我帮你审吗?”
汤付霜敛目道:“不必,他死了。”
“哈,不就是死……”
“死了?!”
祁连仙拔高声调道:“祖宗,你知不知道这人有多重要?!你怎么能让他在眼皮子底下死了……哎呀,你真笨死了。”
汤付霜心道,他活了十七八年,夸他天才的人不少,头一次有人说他笨。
“算了,懒得理你,”祁连仙摆摆手道,“你接下来怎么打算?真的在这地方外就两年?”
汤付霜摇摇头。
“看着吧,很快我们就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