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
迟允的眼珠极缓慢地动了一下。
“这次便算了,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这一本我暂且不参他。”
他的语气温和,甚至有一点宠溺。宋明珂却从来不吃这一套,她直直地盯着迟允道:“迟允,看着我。”
“你到底知不知道?”
迟允很听话地与她对视。她的眸子怎会那样漂亮?迟允见过那么多宝石,琉璃、翡翠、琥珀,加在一块却不如她光华半两。尤其是她倔强地自以为十分冷漠绝情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那宝石绽出来的芒华仿佛要把人的心都给灼伤了。
他想捧着她的脸,攫住她的视线,让她再也容纳不下他人。
半晌,迟允看着她道:“不要为难我,你知道我从不会对你说谎。”
“回答我!”
迟允嘴角漫上一丝笑意,俯下身,贴近她的耳侧。
这一暧昧的动作,让不远处的尚书们都震惊了。
“哦哦哦我的老天奶啊。”
“这是做什么这是!这是宫里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康惟清和全万隆简直唯恐天下不乱,低声扭曲怪叫着。韦苍烟道:“你们一个个总自称君子,还念过书的,懂不懂什么叫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康惟清不屑道:“行,我们不听,那你能不能别把耳朵凑到那边儿去?”
韦苍烟:“……我这是怕耳朵漏风。”
“呸,老不正经。”
几个人低声嘟囔着,只有苏佑为皱起了眉头,面上略显不满。
但他终究什么都没说。
迟允垂下眼睑,用自己的眼眸将宋明珂白皙的耳垂抚过了一遍。他低声道:“那本折子就被压在我的案上,你说我究竟知不知道?”
他直起身,果然看见那双漂亮的眼中燃起了丝丝怒火。
宋明珂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手心,一字一句道:“你明知蝗虫过后便是大灾,你却瞒而不报。”
迟允摇头道:“长公主此言差矣。陇江郡府衙欺上瞒下,延误了赈灾,臣也无能为力。”
宋明珂扶着树干,后退了两步。
她自知是了解迟允的。
可现在她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了什么?当初那血洗御史台的气魄呢?那软硬兼施从未耽误过一粒军粮的雷霆手腕呢?
他会在所有文臣都犹豫不决的时候走出一步,道出大渊必胜。
他也是从最低微的布衣做起的,他也曾怀着一片冰心,哪怕身侧只有一箪食一瓢饮,也绝不沦落凡尘。可现在,他把那万千无辜人命视作草芥,视作牛虻,避之不及,说丢就丢。
宋明珂有千言万语想要质问他,可到了唇舌处,却只化作了一句:“你怎么敢?”
怎么敢?
这三个字看似轻飘无力,但迟允却明白,她早已看穿了自己。
他的目的,他所求,从来都只有眼前这个人真真切切地了解。
但他却没有戳破。迟允压低了嗓子,用只有他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长公主,臣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宋明珂却厌恶道:“够了迟允,你不必如此惺惺作态,本宫知道你在谋划什么。”
迟允突然放声笑了。